第 76 章 076(1 / 2)

寒門天驕(科舉) 清涴 11085 字 8個月前

蕭景曜來大理寺的第一天,先把當初那幾兄妹的案卷看了一遍,而後差人送去了刑部。

從大理寺卿升為刑部尚書的秦致遠十分無奈。這個案子是他最先經手的,他升到刑部後,這個案子還留在大理寺,沒想到兜兜轉轉,這個案子又到了他手裡。

當然,以秦致遠現在的身份,也不可能親力親為去查案,而是讓底下的官員去查案。這案子本來都已經無人在意了,沒想到蕭景曜還一直放在心上。秦致遠感受到了蕭景曜對這件案子的重視,自然也提高了對這案子的重視程度。

原本這件案子已經被大理寺那邊拋在了腦後,現在到了刑部,秦致遠見蕭景曜那架勢,知道他必定是要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秦致遠也樂意給蕭景曜這個麵子,特意詢問了一下這件案子的進度。官場上的人大多都是人精,不是人精的,容易被人當成替死鬼,太過聰明走偏路的,也被正寧帝的屠刀送進了閻王殿。總體來說,官員們的平均智商還是要高出一般人一點的。

秦致遠就這麼一問,底下的人紛紛表示明白,查案的積極性瞬間就上來了。

一是為了在秦致遠這個刑部一把手麵前露個臉。一嘛……夭壽了,這可是蕭景曜的案子。他們現在不查個清楚明白,難不成想等蕭景曜自己把案子查了個水落石出?

蕭景曜這一年多的彪悍戰績,足以讓大家相信,他真的有這個實力。

到時候,刑部的臉往哪兒擱?

蕭景曜自然知道刑部那邊會儘快徹查此案。都拖了一年多了,先前是他不在京城,那些查案的官員還能糊弄糊弄。現在他這個苦主已經回了京城,又破紀錄地升了官,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這樁牽涉到他,並對他的名聲有所損壞的案件,也到了必須要偵破的時候。

不然正寧帝剛把蕭景曜破格提拔上來,那頭禦史蹦躂出來告狀,大喊陛下糊塗,蕭景曜身上還背著人命官司。

正寧帝的臉都被打得啪啪響。

這事兒蕭景曜和秦致遠心照不宣。照秦致遠的意思,草草結案還蕭景曜一個清白就得了,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蕭景曜是冤枉的。蕭景曜卻分毫不退,堅持要查明真相,是誰動的手,順藤摸瓜一直將他們最後的那尊靠山都給拔出來。

秦致遠唯有苦笑,委婉地提醒蕭景曜,“前刑部尚書行刑之前,一直沒提過此事。當然,我們也沒問。這是我們的失職。但是蕭大人,你經曆了那麼多的事,也該明白,這世上的事,並非是非黑即白的。這件事,大家都不提,從上到下都忘了。莫非你覺得,大家的腦子都不好使了,一起犯傻?”

蕭景曜聽明白了秦致遠的話外之意,沉默良久,還是開口道:“正是因為設局之人身份尊貴,才更應該徹查不是嗎?現在他就敢不拿普通百姓當人看,若是有朝一日他更進一步,又會將誰的性命放在心上呢?”

這一次,沉默的人變成了秦致遠。

不知過了多久,秦致遠滿是褶皺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個略顯張狂的笑容

,對著蕭景曜一拱手,豪邁道:“那就徹查到底!”

“本官當年,亦是鐵骨錚錚,刀斬龍子鳳孫之人!現在年紀大了,反倒畏畏縮縮,讓你們這些小輩笑話。”

蕭景曜也是爽朗一笑,拱手謝過秦致遠,“那就拜托秦大人了!”

隻要做過,必然就會留下痕跡。蕭景曜並不覺得對方能手眼通天到那個份兒上。或者說,正是因為蕭景曜先前不在京城,又時不時給京城扔幾l個大炸/彈,一個接一個的刺激之下,容易讓人忘記這個不起眼的案子。估計就是連最終做出決定的人,在那個時候都不會想起來還有這麼一樁微不足道的事。

這就意味著,有一些線索,他們沒有刻意去抹除。

秦致遠也是辦過不少大案的,既然答應了蕭景曜要徹查到底,那秦致遠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線索。雖然秦致遠不會再去一線查案,但每天問問進度,看看案宗,再從頭到尾捋一遍已知線索,還是能做到的。

多年的辦案經驗讓秦致遠擁有了比其他人更敏銳的查案直覺。哪怕還沒有證據,秦致遠心裡已經隱隱鎖定了一個人。

福王也翹班跑來找蕭景曜,拽著蕭景曜的衣袖,讓蕭景曜帶著他逛了一圈大理寺後,福王這才大手一揮,放過了蕭景曜,兩人在亭子裡坐下,福王又命人端了茶來,親自給蕭景曜倒了杯茶遞過去。

蕭景曜接過茶,戲謔地看著福王,打趣他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殿下故意討好我,想來要說的事情,定會令我為難?”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福王摸了摸鼻子,而後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毫無形象地塌著腰,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著青花紋茶杯,悠閒地轉啊轉,漫不經心道,“你那樁縱仆殺人案,就到此為止吧。查到前刑部尚書頭上已經夠了,不必再往下查。”

“殿下是來傳話的嗎?”

福王搖頭,“沒有人讓本王傳話。隻不過……有些事情,哪怕是貴為天子的父皇,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你想要個清白,刑部查出來的證據已經足夠能還你清白。官場剛換了一批人,那些曾經對你動過手的人,在這次的官場動蕩之中,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你也算是為你自己報了仇,又何必刨根究底?”

蕭景曜卻不滿意,直言道:“既然殿下能說出刨根究底這四個字,也就說明這案子還沒完,根和底還沒被刨出來,如何算查明真相?”

福王深深歎氣,無奈地看著蕭景曜,好一陣兒才說道:“本王覺得自己已經夠愣頭青的了,你怎麼比本王還愣頭青?瞧你也是個聰明人,怎麼在這種事情上犯傻?”

“本王欣賞你,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人,也樂意見你當上更大的官,充分施展你的才華和抱負,讓天下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所以才特地走了這一遭來勸勸你。”

“具體是誰的主意,本王也不知道。但本王知道,父皇聽到刑部在徹查這樁案子後,臉色很是難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這一路走得太順,也彆忘了,若是惹了父皇

的不快,你的一切抱負都會化為煙雲。”

皇帝手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蕭景曜確實是千年難遇的天才,但正寧帝若是不想重用他,那蕭景曜就隻能白白蹉跎歲月,像無數在歲月中被磨平了棱角的官員們一樣,鬢生華發,已然忘記了當年的雄心壯誌。

蕭景曜也歎氣,深深一揖謝過福王,“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陛下這般偏袒,隻會讓下官覺得自己的猜測是真的。”

福王抓狂,簡直想揪住蕭景曜的衣襟咆哮,“本王勸誡你的話你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都說了父皇不高興不高興不高興,你知道惹怒父皇的後果嗎?”

福王激動之下,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現身說法,“本王夠受寵吧?從小到大挨過的打還少嗎?你難不成比本王更受父皇寵愛?”

蕭景曜被突然崩潰化身成為咆哮帝的福王給逗樂了,忍不住笑出聲,拍了拍福王的手背,溫聲安撫他,“我知道殿下的意思。但是,為人臣子,亦有勸諫陛下的職責。倘若因為陛下不喜,而不去乾正確的事。那下官豈不就成了奸佞小人?”

“啊啊啊啊你們這些臭儒生什麼時候能彆張嘴閉嘴就是大道理啊?”福王崩潰,氣到站起來在亭子裡瘋狂轉圈圈,繡著金線的靴子跺在地上,發出的巨大聲響足夠證明福王的怒氣。見蕭景曜神色堅定,福王更是氣急,狠狠一甩袖子,“算了,本王不管你了!”

愛撞南牆就撞南牆吧!等你撞得頭破血流,到時候本王肯定好好去嘲笑你一番!

福王恨恨地甩袖離開,連背影都透著怒氣,並在心裡決定,等到蕭景曜挨罰的時候,自己就找幾l個人去圍著他吹嗩呐!

蕭景曜好笑之餘,又在心中記下了福王這份好意。不是誰都會像福王這樣,幫助人隻是憑借自己的心意,而沒有其他念頭。

蕭景曜正感慨間,福王又怒氣衝衝地回來了,以一副蕭景曜欠了他八百萬兩銀子的晚娘臉,傲氣十足地吩咐蕭景曜。“不是說要教本王念書嗎?這都過了快兩年了,你是一點都沒教過本王。怎麼,你這個六元及第的天才狀元郎,看不上本王這個學生?”

“王爺言重了。”蕭景曜苦笑,又給了福王一個戲謔的笑容,“王爺不是說不管下官嗎,怎麼又跑來讓下官教您念書?”

早先在戶部還好,兩人都在銀庫司,福王還是蕭景曜的頂頭上司,兩人在一處辦公。蕭景曜想教福王,方便得很,也沒人察覺。

現在蕭景曜都到了大理寺了,離戶部可有一段距離。福王還三不五時地跑過來找蕭景曜,就差拿個大喇叭告訴所有人:“本王和蕭景曜關係好著呢!”

一般人可能覺得福王這是在硬蹭蕭景曜。畢竟一個是不學無術的王爺,一個是年少有為的權臣,兩人的畫風都不一樣,怎麼能說到一起去?

但蕭景曜想到了福王做這個決定的前提,是他知道蕭景曜可能會因為堅持查幾l兄妹慘死的案子而觸怒正寧帝。這時候,福王還能做出這個決定,可見對方確實是拿蕭景曜當成至交好友看待。

蕭景曜領福王這份情。

福王聽了蕭景曜的話後,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冷笑道:“你也彆太感動。萬一父皇太過生氣,本王也會選擇明哲保身,你就一邊哭去吧!”

到時候本王能替你說兩句話就不錯了!

蕭景曜忍笑,拱手道:“王爺大人有大量,下官很是感激。?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要是福王有尾巴,這會兒他的尾巴肯定翹了起來。福王努力地壓下瘋狂上揚的嘴角,對著蕭景曜又是一聲冷哼,“父皇動不動就讓我背《勸學》,你不是要教我嗎?趕緊同我好好說道說道這篇文章,若還是老生重談,本王指定對你見死不救!”

蕭景曜再次忍笑,緩了一會兒才笑著問福王,“殿下可知,春秋戰國時期,儒生們都要周遊列國?”

福王點頭,“自然知道。”

蕭景曜接著說道:“那時候國與國之間交鋒不斷,民風甚是彪悍。儒生們要是沒有幾l手過硬的功夫,怕是周遊列國的步伐,剛出城門就中道崩殂了。”

“嘎?”福王還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說法,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鴨子叫。

蕭景曜忍俊不禁,接著向福王講述了一下儒生的一些彪悍實際。比如孔子舉城門啦,澹台滅明斬蛟龍啦,聽得福王心馳神往。

而後,蕭景曜話鋒一轉,笑眯眯地看著福王,“儒生們從來就不是什麼文弱書生,相反,他們武力高強,寬劍大弓,以理服人服不了,就以物理服人。殿下現在再想想《勸學》,是不是就覺得有個身形高大的荀子抱著寬劍冷冷地看著你,要是你背不出來,就狠狠給你一劍?”

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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