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087(1 / 2)

寒門天驕(科舉) 清涴 14128 字 8個月前

正寧帝定定地看著蕭景曜,想到蕭景曜嘴裡的四大文明古國中,另外三個已經歸為塵土,唯有華夏長存,又想到宇宙寰宇,眾生皆是滄海一粟,大齊如此強大,萬國來朝,在這寰宇之中,竟然也不過是一個小角落。

雄主天然就對開疆擴土有著狂熱的追求,正寧帝性情溫和,但也有自己的追求。先前正寧帝憋著一股氣,一心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好證明是先帝看錯了他,用事實去打先帝的臉。到後來,蕭景曜出現後,正寧帝對成為一代聖君的渴望更重。

天降祥瑞,這等機緣,要是還不把握住,能後悔八輩子。

蕭景曜現在能在正寧帝麵前不斷叭叭,不怎麼掩飾自己,也是摸清了正寧帝這番心思。

正寧帝想到海禁,也覺得頭疼,“這是太/祖定下的規矩,現在想要改,怕是不易。”

後繼者的無奈,祖宗家法不可改。海禁這麼多年,不知有多少豪強從中受益,他們又成為了朝中一些官員的支持者和恩人,多方利益糾葛之下,哪怕他們不在朝堂,依然擁有攪動朝堂風雲的力量。

正寧帝作為大權在握的帝王,當然不會為了這些豪強頭疼。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時代早已經過去,哪怕是世家,在皇權麵前也該低下高貴的頭顱,更彆提所謂的地方豪強。

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不會覺得豪強能真正威脅到他的。不信看曆朝曆代的末帝,朝堂都腐敗成那個樣子了,依然能作天作地,發起瘋來要宰人,彆人也攔不住。

這就是至高無上的皇權。

讓正寧帝頭疼的是,海禁是本朝太/祖定下來的規矩。太/祖當年在水師上吃了大虧,哪怕最後一戰中,太/祖以弱勝強,將對手狠狠打了下去,但心裡依然對水師沒什麼好感。登基後,又因為海上事務繁多,瞧不上各地小國,索性直接禁海,不許大齊官民在海上同其他人有任何往來。

交流都不行,更彆提做生意了。

蕭景曜知道這段曆史後都覺得離譜。因為嫌麻煩,就放棄海上貿易,順便直接定下海禁的規矩,也不管至關重要的馬六甲海峽,這是什麼絕世大聰明啊?

蕭景曜無法理解。

開國之初,國庫再弱,也不至於弱到這個份兒上,連水師和戰船都不想養太多。或者說,開國那一圈能臣中,估計沒有特彆會做買賣的。不然的話,禁什麼海?走海上貿易,開通了航線後,國庫立馬就能充盈起來!

但問題就在於太/祖對大齊來說,地位太過特殊。開國太/祖本就享有至高無上的威望與聲譽,甚至有各種神異的傳說,在百姓心中早已神化。正寧帝作為太/祖子孫,當然知道各種太/祖的各種神異傳說都是為了鞏固他“天命之主”的地位,將他奪得大位的行為合理化。

但問題在於,祖宗家法,後世子孫想要改,那真是困難重重。尤其是要改太/祖留下來的法度,一個不留神,正寧帝就得背上一個不肖子孫的罵名。

正寧帝本就重名聲,舍不得讓自己的

名聲沾染任何汙點。冷不丁讓他擔上這樣的名聲危機,正寧帝也需要深思熟慮。

就算正寧帝最終同意下來㈢[]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朝中那些在海禁中獲利的官員,必然會默契地形成黨羽,扯著太/祖這杆大旗,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對正寧帝指指點點。

困難再次超級加倍。

蕭景曜十分清楚正寧帝會麵臨的困難,但他更清楚海權的重要性。真要錯過這個機會,那蕭景曜未來幾十年,半夜醒來都要坐起來扇自己一巴掌。若是蕭景曜記憶中那段因為閉關鎖國而造成的慘烈曆史依舊發生,那蕭景曜就算化為塵土,千百年後都會有一抔黃土半夜起來狠狠抽自己大嘴巴子。

正寧帝定定地看著蕭景曜,蕭景曜毫不畏懼地直視正寧帝的眼神,用眼神告訴正寧帝自己的決心。

正寧帝沉默片刻,倏而問蕭景曜,“開海禁,很重要?”

“非常重要!”蕭景曜神情堅定。

“重要到什麼程度?”

蕭景曜也不藏著掖著,連用語言包裝一下後果都不乾,徑直告訴正寧帝,“若是不開海禁的話,後世子孫很有可能碰上亡國滅種之災。到時候究其原因,提出海禁的太/祖,可能就要背負千古罵名。”

正寧帝神情一肅,李首輔等人也震撼到腦子一片空白,連話都說不出來。

正寧帝腦瓜子也嗡嗡作響,心中已然掀起滔天巨浪。良久,正寧帝才找回自己的理智,“何至於此?”

蕭景曜的神情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冷酷,“為何不能如此?四大文明古國,其他三個,又何嘗沒有強大的時候?而它們如今又在哪裡呢?”

關上國門,捂住自己的耳朵,蒙住自己的眼睛。不去聽不去看這世界的變化,最終隻會讓人用炮火轟開國門,留下一段字字泣血的屈辱曆史。

蕭景曜這話一點都不誇張,倘若這個平行時空曆史真的像蕭景曜上輩子那樣發展,那大齊的開國太/祖,必然要被後世釘在恥辱柱上。

閉關鎖國由他開始,是他讓華夏自廢武功,成了聾子瞎子,不去睜眼看世界。留下的祖宗家法還限製了子孫的雄心壯誌,不管他開國時有多雄才大略,這個千古罵名和華夏罪人的名頭他都當定了。

說這話的要是彆人,正寧帝早就以危言聳聽胡說八道對太/祖大不敬的罪名將對方下大獄了。但說這話的是蕭景曜,是為大齊帶來諸多好處,早就展示出自己神異之處的蕭景曜。

彆的不說,從倭島運來的黃金白銀才剛剛歸入國庫呢,正寧帝一想到蕭景曜隨手就將倭島的金銀礦指了個清清楚楚,就對蕭景曜天生祥瑞之事深信不疑。

這種能耐,除非天授,再無其他解釋。

蕭景曜說若是海禁不開,大齊可能成為華夏的罪人。

正寧帝憤怒之餘,心中更多的驚駭。

正寧帝不知道蕭景曜到底看到了什麼,但未知才更令人恐懼。蕭景曜將事態說得如此嚴重,正寧帝原本還雄心壯誌,覺得自己有實力拚一拚“千古一帝”的稱號,結果嘎嘣

一下,蕭景曜直接來了一句華夏的罪人。

這個落差,誰能遭得住?

正寧帝的臉色青白交加,明明暗暗,看向蕭景曜的目光也忽冷忽熱,複雜難辨。

最終,正寧帝合上雙眼,長歎一聲,“景曜啊,碰上朕和太子,是你的幸運。”

換個皇帝,蕭景曜這會兒已經人頭落地。正寧帝是個仁君,繼任者同樣宅心仁厚,有人情味,還對蕭景曜十分親近,拿蕭景曜當好友對待。

對於蕭景曜來說,這確實是一件幸運的事。

不然的話,讓蕭景曜眼睜睜地看著海禁遺毒百年,最終給華夏帶來滅頂之災?

那對蕭景曜未免太過殘忍。

穿越本就是一件殘忍的事,尤其是從便利的現代社會穿越回生產力不發達的古代,多年打拚全都化為烏有,蕭景曜沒有崩潰,那純屬是他心理素質夠強悍。

要是再讓蕭景曜清醒地看到華夏再次走向那段屈辱的曆史,卻無法改變一星半點。那蕭景曜覺得自己還不如噶了算了,命運待他何其殘酷。

好在蕭景曜上輩子積德行善,這輩子雖然所處的時代背景不夠便捷舒適,但蕭景曜的幸運值還不錯,又收獲了千金難買的真情,還能儘情施展自己的抱負,如此一來,這一輩子,也不算白活。

蕭景曜琢磨著正寧帝話裡頭的意思,覺得他應當是同意了開海禁之事。蕭景曜當即神色一喜,激動地拱手道:“陛下和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一心為了江山社稷,是萬民之福!”

正寧帝又是一聲歎息,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朕怎麼能當華夏的罪人?”

正寧帝又看向李首輔幾人,眼中寒光乍現,“這些話,朕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曉!”

李首輔幾人趕緊跪伏在地,再三保證,“臣等必將守口如瓶,絕不透露隻言片語!”

海外小國,不過蠻夷爾。華夏內部亂成什麼樣,腦漿都打出來,那也是自家人的事情。被蠻夷之人逼到近乎亡國滅種的地步,那是整個華夏的恥辱!

哪怕要違背太/祖定下的規矩,這個海禁,還就非開不可了!

不僅要開,大齊的戰船還要經過每一個蠻夷之地,讓他們知曉,幾千年的禮儀之邦是何等風采!

李首輔等人宛若打了雞血,鬥誌滿滿。

“如果海禁弊端如此之大,那是否證明,未來華夏的敵人,來自海上?”

驚駭過後,正寧帝屬於帝王的智商上線,讓李首輔等人告退之後,正寧帝才單獨問蕭景曜。

蕭景曜有些驚訝,倒是沒想到自己一個衝動,會讓正寧帝能猜到這一點,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些會對華夏造成滅頂之災的蠻夷,都有哪些?”

蕭景曜發誓,他真的從正寧帝的話裡聽到了殺氣!

不等蕭景曜回答,正寧帝突然想起來蕭景曜對倭匪的厭惡,當即開口道:“倭國是其中一個?”

雖然是疑問的口氣,但正寧帝的神情很是篤定。

蕭景曜默認,正寧帝當即冷笑一聲,“朕本來想著讓倭奴王和高黎王為朕和大齊官員們跳跳舞就行,如今看來,留他們一命,都是朕太過仁慈了!”

“高黎國也有份?”

蕭景曜搖頭,但神情還是有些厭惡。

正寧帝頓時了然,“看來它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正好,倭島那邊可以不斷開采金銀礦,大齊可以不再為國庫發愁,那就厲兵秣馬,將高黎拿下吧。”

從此之後,世上再無高黎,也就不複存在養的狗反咬主人的事。

正寧帝很快就做出了決斷,“將倭島上的倭人分散到倭島附近的島上,還有高黎。將他們通通打散,史籍典冊收入大齊,其他的不必留著。他們也該說大齊的官話,學四書五經。告訴他們,他們成了大齊子民,和其他百姓一樣,隻要能通過科舉考試,也能入朝為官。”

正寧帝先前對倭島和高黎的打算,是想著設都護府,利用當地人管理當地人。現在知道了一些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正寧帝就沒那麼宅心仁厚了,恨不得將這兩個小國徹底抹去。

典籍文化?一堆學華夏還學劈叉的,在大齊麵前,也配談文化?

正寧帝這完全是天/朝上國的典型思維。

蕭景曜眨了眨眼,突然發現,先前正寧帝打算讓畫師畫的《二王慶賀圖》,可能要變成《二王受刑圖》了。以正寧帝對待敵人的冷酷,蕭景曜有理由相信,等到高黎王和倭奴王團聚後,正寧帝說不準就會以他們某天右腳先踏進宮門的理由,將他們下大獄。

還真彆說,一想到那個場景,蕭景曜的心情都愉快了不少呢。

正寧帝又看著蕭景曜,“你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開海禁?”

蕭景曜反問正寧帝,“難道不是陛下下定決心了嗎?”

正寧帝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蕭景曜身邊,帶著萬般期許,輕輕拍了拍蕭景曜的肩,“那兩年後,你就去閔州吧。”

那一堆地主豪強,還真該蕭景曜去收拾他們。

蕭景曜大喜過望,“謝陛下!”

正寧帝神情欣慰,再次拍了拍蕭景曜的肩,“這兩年,你多教導教導太子,彆同他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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