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曜現在都跟著胡閣老一起住進了貢院,自然不知道他的科舉資料又賣爆了,也不會想到這茬。他不過是個副考官而已,考生們不去想辦法買胡閣老的文集,買他的科舉資料作甚?
考生們的想法就簡單直白多了,誰不知道蕭景曜的豐功偉績呢,買完一套他編寫的科舉資料,指不定比去文昌廟裡拜一拜還管用呢!
對此,顧希維和餘思行齊刷刷點了個讚。沒錯,他們也是這麼想的,並且連文昌廟都沒去!
那麼多人,幾乎每個準備下場的考生都去拜文昌星君了,文昌星君要是真的顯靈,豈不是所有人都要保佑一下?
所有人都得到了文昌星君的保佑,等於所有人都沒得到保佑。
不愧是年紀輕輕就能中舉的聰明人,這麼輕易就看透了內卷的無用。
鄧氏書局再次賺了個盆滿缽滿,估計這次又能給蕭景曜一筆不小的分紅。其實書籍這種東西,盜版起來還是挺容易的。後世又禁不了盜版,更彆提現在了。隻不過蕭景曜現在都已經是三品大員了,自古民不和官鬥,要是山高皇帝遠,商戶們還能敞開了搞盜版,有錢不賺王八蛋。這不是在京城嘛,蕭景曜的眼皮子底下,哪家書局敢光明正大搞盜版?
到時候都不用蕭景曜出手,許多讀書人知道內情就能將這個搞盜版的書局給罵到關門。
讀書人,要臉。書局要賺讀書人的錢,自然不能在讀書人那邊壞了口碑。以至於現在鄧氏書局每天客似雲來,同行們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大賺特賺,完全沒有插手的機會。
真是令人眼紅!
蕭景曜倒是不知道他又能收到一大筆進賬了。這些年他的俸祿一直在漲,齊氏和師曼娘名下的成衣鋪也能掙不少銀子,蕭家人口又簡單,正寧帝和福王又動不動給蕭景曜一大筆賞賜,蕭景曜從來就沒缺錢花過。
對於銀錢,蕭景曜一向看得很淡。他上輩子更享受拚搏的過程,並不特彆在意生活奢不奢華,有吃有穿有住就行。
蕭景曜很是淡定。
一堆考官中,蕭景曜算是年紀最小,資曆最淺的。
其他人,哪怕年紀最輕的,都比蕭元青歲數大,按年紀,能輕鬆生下蕭景曜。
可見蕭景曜在官場有多引人注目。太過年輕,想被人忽視都忽視不了。
就算這一次的主考官是胡閣老,其他人也不會冷落蕭景曜這個副考官。誰讓蕭景曜現在大權在握,明顯的天子寵臣呢?彆說蕭景曜這回當的是副考官,就算他當的是同考官,如果副考官權勢不如蕭景曜,指不定其他人對他還沒有對蕭景曜熱絡呢。
世情便是如此,錦上添花者總比雪中送炭的多。蕭景曜和胡閣老兩個熱灶擺在這兒,一個天子寵臣,另一個馬上就要成為首輔,平日裡很難跟他們說上話,主要戶部大理寺和翰林院都在不同官署,沒事也碰不上。早朝那麼多人,大家站的位置離的還挺遠的,不是刻意去尋人,也很難說上話。
現在大家同為考官
,一起被關在貢院,其他考官的心思瞬間就活絡起來。
這可是近來風頭最盛的兩個熱灶啊,大好機會,必須把握住!
當然,他們還是有些風骨的,隻是想拉近一點和蕭景曜與胡閣老的關係,並不是溜須拍馬之輩。
誰不想在大佬麵前留個好印象?人之常情罷了。
貢院足夠寬敞,留給他們的房間也足夠多。他們一行考官加起來十多個人,再加上每人能帶一個伺候他們生活起居的下人,仔細算起來,人數直奔三十,也算是浩浩蕩蕩,直奔貢院而來。
這次蕭景曜帶的隨身伺候的人並不是蕭平安。蕭平安想跟著過來伺候蕭景曜來著,奈何貢院規定,考官們帶的隨從,不能有識字的。
蕭平安跟著蕭景曜也讀了不少書,再想來伺候蕭景曜,都沒這個機會。一開始就不符合條件啊。
蕭平安自己都沒萬萬沒想到,識字竟然會成為他伺候蕭景曜的阻礙。
好在蕭景曜並不講究那麼多,他又不是生活白癡,基本技能都在,帶上誰伺候都一樣,總不會離了下人還能將自己給餓死。蕭家也有不少下人,從中挑個不識字的帶過來便是。以這年頭兒的文盲率,想找個不識字的下人還不容易?
蕭景曜見胡閣老挑好了房間,自己便挑了胡閣老旁邊的房間。他們兩人挑完後,再是同考官們挑,不管是按資曆還是按什麼,大家都和和氣氣地完成了選房這一步。反正貢院的房間也差不多,趕緊安置下來去判卷房,將考題商議出來才是。
蕭景曜往房間裡掃了一圈,發現裡麵並不算大,簡單的一套桌椅,一鋪床,靠窗處有一張矮榻,想來是給隨從住的,旁的什麼都沒有。那桌椅上還落了灰,可見管理貢院的人也並不怎麼上心。三年才開一次,按桌椅上落的灰的厚度來看,貢院應當提前將房間清理過一遍。有一點勤快,但不多。
怪不得要考官們帶隨從,不然考官們還得自己打掃房間,夢回當年科舉時。
也算是和考生們同甘共苦了。
蕭景曜眨了眨眼,特地吩咐隨從,“從貢院取的水,定要煮沸了再喝。”
高溫殺毒,免得會試還沒開始,考官們先倒下了。
劉白芨用芥子鏡觀察邪祟這事兒,蕭景曜在和劉白芨交流過後,劉白芨親自給《大齊日報》投稿,說的就是邪祟真的存在,隻可惜我們肉眼看不見,但大家也彆擔心,經過我多番試驗,發現將東西放在沸水裡煮過後,邪祟基本消失不見。可見沸水可以殺死邪祟。
現在京城百姓已經習慣了每天都去茶館裡聽讀書人念一念《大齊日報》,對朝廷最新消息門兒清。可以說,《大齊日報》已經成為朝廷掌控輿論的一種絕佳工具,老百姓認同度極高。正寧帝先前還沒意識到這事兒,等到後來《大齊日報》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尤其是纏足一事,蕭景曜在《大齊日報》發表一篇文章,竟然就能讓輿論倒逼官員們做決定。
搞得正寧帝那陣子看蕭景曜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長,心中不斷琢磨,這小子在提
出要辦《大齊日報》的時候,是早就想到了這個場麵了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還是想到了這個場麵呢?
瞧瞧這小子利用輿論多熟練!
不過蕭景曜隻是提個建議而已,《大齊日報》又不在他的管理中,那得是翰林院那邊審批完文章後才能刊印的,流程十分嚴格,並非什麼亂七八糟的文章都能往上發表。翰林院的東西,那就是正寧帝掌控中的,一點意外都沒有。
正寧帝也很放心,並沒覺得蕭景曜有什麼不妥之處,隻是覺得蕭景曜的腦袋格外靈光,辦的事情格外漂亮不說,還能附帶格外驚喜。對於福王堅定不移地薅蕭景曜羊毛的行為,正寧帝權當自己沒看到,甚至覺得福王不愧是福氣滿滿能讓老天喂飯的家夥,瞧瞧這眼光多利索!
正寧帝再一想先頭那三個不孝子,一個和蕭景曜結仇,拿人命給蕭景曜做局;一個因為一點小事就記恨蕭景曜,在蕭景曜剛踏入官場的時候就暗搓搓給蕭景曜使絆子;還有一個不顯山不露水,一心想坐收漁翁之利,卻連蕭景曜都不去想著拉攏。
這麼一看,竟然還是福王一開始就慧眼識英雄,被正寧帝按在養心殿算賬的時候,就嚷嚷著讓蕭景曜幫忙。
正寧帝想到這些往事,也隻能搖頭歎氣,道一聲時也命也。
原來有些事情,早就有跡可循。
《大齊日報》的影響力如此大,正寧帝也是高興的。在《大齊日報》發表後,百姓們對朝廷越來越信任,萬民歸心,京中到處都有討論朝廷新決策,誇讚皇帝官員之語,各地的貪腐案也少了,更直觀的數據就是各地小規模的農民起義全沒了。這也不能完全算是朝廷的鍋,山高皇帝遠,皇權不下縣,這種情況下,碰上了貪官汙吏,巧立名目層層盤剝老百姓,將老百姓逼得活不下去了,老百姓可不就拚死反抗了嗎?
現在《大齊日報》發行到全國各地,治下百姓對《大齊日報》中的政令的了解還納入官員的考評之中,無疑就是給貪官汙吏的脖子上套了根鎖鏈,總能讓他們多一些顧慮,徹底杜絕貪腐現象是不可能的,但也能讓他們彆那麼過分,給老百姓一條活路。
老百姓最是容易滿足,隻要日子還能過下去,他們就繼續像老黃牛一樣,勤勤懇懇乾活,盼著老天爺來年風調雨順,盼著莊稼不生蟲害,能有個好收成。
《大齊日報》就這麼融進了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之中。
劉白芨在《大齊日報》上發表的那篇文章,更是老百姓強化了喝熱水的認知。熱水殺邪祟,多喝熱水,沒毛病!
蕭景曜聽到這個結論時,表情都很微妙。莫非多喝熱水,從現在開始就要被大齊人刻進dna裡,傳給後世子孫嗎?
不過喝熱水確實好處多多,總比喝生水好。尤其是貢院中放了三年的水,要是直接喝,指不定能讓大家夥兒看到自己的太祖母。就算貢院中那口井裡是活水,還是煮沸了更叫人心安。
隨從也是聽過《大齊日報》的,自然知道蕭景曜讓他將水煮沸後再喝的用意,認真應了,立馬開始忙活起來。
蕭景曜想到劉白芨,又想到研究院中那些發明?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暗暗琢磨著搞一個學術期刊的可能性。
古人講究立言立功立德,其中立言就是著作立說。許多讀書人到了老年後就熱衷於編書,也算是滿足了著書的夢想。大齊的印刷業十分發達,端看鄧氏書局就知道大齊各種書局之繁榮。尤其是江南一代,更是印刷行業的舞台。
江南自古就文風興盛,出儘才子。既然是才子,吟詩作對寫文章畫畫那都是手到擒來,才子們寫了好詩好文章,能不出本詩集?
官場中的人際關係也是很強大的。比如同一屆考試的同年,那就是緣分,一提是同年,就比彆人親近三分。為何拉關係?朝中有人好辦事!
同年都如此,同鄉自然更親近。比如蕭景曜是雍州南川縣人,那前來京城趕考的南川考生,都能依托這層關係來拜見蕭景曜,請蕭景曜指點指點。
也就是蕭景曜凶名在外,得罪的人太多,南川縣這幾年也沒出過什麼人才,這兩屆會試才沒人來請蕭景曜指點一二。
好不容易來了個餘思行,蕭景曜又被點為副考官,隻能避嫌。
江南自古出才子,科舉卷王之地,朝中出自江南的官員不計其數。比如李首輔,就是江南人。他致仕後,要麼留在京城給朝廷當顧問,要麼回鄉。閣老級彆的人物回到家鄉,自然是注重文教,精力好的開書院指點家鄉優秀後生,精力不濟的,潛心編書,然後找書局印出來。
這種情況下,江南的印刷業能不發達嗎?
在印刷業發達的大齊,蕭景曜想搞一個學術期刊,一點技術難度都沒有!
這也能讓研究員們的成果得到最大保護。哪怕現在主流還是將他們看成是奇技淫巧,蕭景曜還是覺得,研究員們該有自己的學術期刊。
一不留神就想遠了。
蕭景曜驟然回神,又忍不住搖頭失笑。自己果然是閒不住的性子,天生勞碌命,時不時就惦記著給自己加活乾,怪不得福王總想著薅自己羊毛。
蕭景曜想到熱衷於薅羊毛的福王就忍不住歎氣,子不類父啊!看看人家正寧帝,都是蕭景曜瞎逼逼,正寧帝去頭疼,帶著閣老們商議一圈後擼袖子乾活。鹹魚福王呢?隻想薅蕭景曜羊毛。
真是豈有此理!
胡閣老的動作很快,他對生活瑣事一竅不通,萬事不管,挑好房間後就讓蕭景曜等人去前院,意思很明確:趕緊過來乾活!
前院的房間比後院乾淨多了,蕭景曜也隻能負責清理貢院的人深諳摸魚之道。後院房間肯定有下人打掃,他們偷懶也不會被怪罪。前院是考官們重視的地方,怠慢不得,自然清理得更乾淨。
果然,不管什麼時候,都不缺乏摸魚黨。
胡閣老也沒跟大家廢話,坐下來後就直奔主題,“這次會試考題,你們可有什麼想法?”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頭,都說該聽主考官的。
胡閣老又把眼神放在蕭景曜身上,蕭景曜頗為無辜地回望過去,覺得其
他人說得對。您這個主考官不定章程,我這個副考官冒什麼頭?
堅決不被薅羊毛!
胡閣老嘴角抽了抽,瞪了蕭景曜一眼,繼續說道:“會試總共三場,我們一場一場來商議,儘可能商議出一套不錯的考題出來。大家都是學富五車之輩,出幾道會試考題而已,莫非還能把你們難住不成?這樣吧,大家先好好想一想,等想好後,各自在紙上寫兩道題。等到題目寫完後,我們再從中選出第一場的題目。”
蕭景曜驚訝地看了胡閣老一眼,沒想到胡閣老平時是個爆炭鐵公雞,當了主考官後,竟然還挺民主?
其他人也沒想到胡閣老這麼溫和,心下也很是高興。都成了考官了,誰不想自己出的題出現在會試考卷上?
想想他們當年做的都是些什麼魔鬼題,必須讓現在的考生們也嘗嘗他們當年的苦楚!
考官們瞬間就來了精神,摩拳擦掌,勢要讓本屆考生感受到會試的冷酷無情。
蕭景曜一見他們那上頭的模樣,忍不住在心裡為本屆考生們點了根蠟,又忍不住想到,自己當年考會試時,考官們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磨刀霍霍向考生?
一張試卷,所有題目都是偏難怪是不可取的!
蕭景曜摸著自己所剩無幾的良心,在化身魔鬼讓考生接受會試無情地鞭打和做個好人之間糾結片刻,最終還是提筆在紙上寫了一句,“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這是《大學》的第一句話,所有考生不說倒背如流,也是一字不忘,意思也是記得牢牢的,蕭景曜出的這道題,當真是良心典範!
等到蕭景曜看到考官們出的題目後,頓時覺得自己是考官組最後的良心沒錯了。那些個典故套典故的題,虧他們寫得出來!
尤其是胡閣老給的典故還是生僻典故,蕭景曜敢保證,至少有一半考生沒聽過胡閣老題中的典故。
這還讓人怎麼答題?
站在道德高地對冷酷考官們指指點點.jpg
胡閣老看著蕭景曜怪異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心裡沒憋好事,無視蕭景曜的眼神後,蕭景曜又從考題中抽出一張紙,上麵寫著的“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胡閣老看著看著就對蕭景曜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目光,“這題倒是彆具一格,頗有戶部之風。”
這種和經濟有關的題,當然是蕭景曜的手筆。
胡閣老多了解蕭景曜啊,一看就知道這題是蕭景曜出的,臉上的笑容格外意味深長。好好的大理寺卿,不出刑律題,反而出經濟題,果然還是心係戶部。隻可惜胡閣老就算去當了吏部尚書,戶部尚書的位置蕭景曜也沒辦法坐。
蕭景曜摸了摸鼻子,理直氣壯地看著胡閣老,經濟問題可是大問題,考生們以後都是要當官的,不懂經濟問題怎麼行?
蕭景曜想到自己上輩子的時空中,元朝因為不懂經濟學,在貨幣上踩的坑,以及大明寶鈔從發行到無人問津的經典案例,都覺得經濟問題迫在眉睫。
朝廷官員不懂經濟,是會出大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