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曜眉頭微皺,梁千山爆了一句粗口,“他大爺的,這幫狗東西,竟敢惹到爺爺頭上!”
蕭景曜就看著梁千山瞬間化身噴火龍,氣勢洶洶地衝到最前麵,一聲怒吼,“還愣著乾什麼?給老子轟他娘的!”
蕭景曜所在的戰船被護在最中心,剛剛的炮火,並未打中蕭景曜所在的戰船,但蕭景曜更擔心護衛船中招,護衛船和蒸汽船的防禦程度和攻擊能力並不是一個水準。如果蒸汽船中招,說不準還能完好無損,護衛船就有可能遭殃。
不過護衛船那邊的水師反應也不慢。他們本來就是梁千山精心訓練出來的精銳,前些年經常和倭匪血拚,後來又跟著梁千山開著戰船登陸了倭島,一路將倭人打得哭爹喊娘,是真正身經百戰的精銳。這樣的虎狼之師,彆說現在出海到了陌生的地方會將警備心提升到最高等級,哪怕是平常放鬆的狀態下,也會下意識地警惕周遭環境。
是以藏起來的海盜船雖然趁著地利之便開了第一炮,但水師的警戒心是一等一的強,還有著從屍山血海的戰場中磨礪出來的關於危險的直覺。
對方發出的那一發炮火,並未讓護衛船有任何損傷——被瞄準的護衛船及時躲開了,而後多年的默契,另外一艘護衛船已經迅速架上炮台,在梁千山憤怒的聲音中,炮火直轟不遠處那艘掛著骷髏旗的海盜船。
蕭景曜眉頭微挑,家門口出現海盜船,未來的日不落帝國現在這麼拉的嗎?
梁千山看著兩艘護衛船已經一發炮火接一發炮火地向對方開炮,對方想逃,水師已經跟上,一左一右呈包抄之勢,將已經被炮火打中,開了好幾個缺口的海盜船圍住。想來拿下船上的人,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梁千山呸了一聲,“就這二腳貓的功夫,也敢在爺爺麵前放肆?”
說完,梁千山又是一笑,伸手搭上蕭景曜的肩膀,對著蕭景曜嘀嘀咕咕,臉上的笑容很是不懷好意,“你說,我們逮住這幫金發猴子,能要來多少贖金?”
敢對大齊船隊動手,他們賠得起嗎?
蕭景曜眨眨眼,屬實沒想到梁千山的思維會這麼跳躍。
梁千山則嘿嘿笑道:“你不是說這邊有些小國的王室故意養海盜,讓他們以海盜的名義燒殺搶掠,實際上好處都是他們得了,罵名全都是海盜背了?我看,這艘船上,估摸著就是王室的人。”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梁千山不懂政治,但他懂打仗。要是自己營地門口出現一支不安定的勢力,還有刀有槍戰鬥力不弱,不弄死對方,梁千山夜裡睡覺都得睜一隻眼。
梁千山又不傻,要是還猜不出這些海盜的身份有蹊蹺,他這個閔州總兵乾脆也彆當了,回鄉養老去得了。
蕭景曜覺得就算梁千山抓到了人,也未必會拿到贖金。大航海時代,敢弄條船就出去當海盜的,也不是什麼有家底的人,都是些狠角色,更大可能就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但正如梁千山所說,襲擊大齊的船隊,不付出代價怎麼行?
大齊
以往有海禁,就算是四大家私下走私的商船,都不會來到這片遙遠的海域。歐洲國家對大齊都十分陌生,蕭景曜要做的,就是殺雞儆猴。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好好看看,冒犯大齊會有什麼後果。大齊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蕭景曜沒記錯的話,歐洲各國的王室互相通婚。隨便拎出來兩個國家盤一盤姻親關係,指不定都能盤出幾個遠親。
?清涴提醒您《寒門天驕(科舉)》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就看現在那艘船上的海盜到底是哪家的,要麼付贖金,要麼就見識一下大齊折騰人的花樣。
水師的裝備比對方好,又是在海上,離陸地還有些距離,放眼望去都是茫茫大海,對方的本土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隻能被水師壓著打,一路鼠竄。
梁千山見狀,總算是出了口惡氣,“讓你們不長眼!”
蕭景曜則笑道:“先前倭島之戰,我就遺憾沒能親眼看看水師的風采,現在終於讓我如願了。我雖然不懂打仗,也能看出來我們的水師配合得十分默契。”
身處其中的海盜們察覺不到,蕭景曜這個旁觀者一眼就看出來兩艘護衛船一左一右跟趕鴨子似的,將海盜船往他們算計好的地方趕。或者說,海盜船現在逃跑的方向和路線,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梁千山頓時得意起來,努力壓下瘋狂上揚的嘴角,“不過幾個宵小而已,不足掛齒。”
蕭景曜瞥了他一眼,“如果你說這話時嘴巴沒咧得那麼大,我就信了。”
梁千山終於哈哈大笑,“兔崽子們沒給我丟臉。護衛使臣團出海,揚我大齊國威,他們要是沒這點能耐,趁早從船上跳下去。”
蕭景曜看著眼下稍顯激烈的戰況,想了想,讓人呈上茶具,自己坐下來煮茶。
梁千山一愣,“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煮茶?”
“我煮茶的手藝還不錯,陛下喝了都說好。你不想試試?”
梁千山立即閉嘴,一屁股坐在蕭景曜對麵,認真地看著蕭景曜煮茶。
梁千山不懂茶,什麼茶到了他嘴裡都品不出其中的風雅來,隻知道這個茶苦那個茶聞著香,被許多愛茶之人怒罵莽夫,看他牛飲都氣到胸口疼,隻覺得他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這樣對茶藝一竅不通的梁千山,定然是看不出蕭景曜煮茶手法的好壞的,隻是感覺蕭景曜一舉一動尤為賞心悅目,就跟畫兒似的。
梁千山忍不住感歎道:“模樣生得好就是占便宜,分明是一樣的動作,你做起來,愣是比彆人好看許多,瞧著那個派頭都不一樣,讓人一看就覺得你就是那不染凡塵俗事的謫仙人。”
蕭景曜不由失笑,“那你該說皮相最會騙人才是。我就是一個俗人,乾的事也是俗事,和目下無塵的謫仙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蕭景曜兩輩子都是個俗人,為名忙為利忙,腦子裡想的是賺錢,讓自己過上更好的生活,實現階級跨越,最看重的就是讀書人提起來就捂住鼻子的銀錢。
清高什麼的,真是和蕭景曜一點關係都沒有。
梁千山想到了蕭景曜那個“抄家
總督”的名頭,又是一笑,指著蕭景曜好好笑了一陣,又搖頭道,“你說你一個傳奇俊狀元,前途無量,怎麼名聲就成那樣了?”
什麼抄家總督,玉麵閻羅,菩薩麵,蛇蠍心……名聲奇奇怪怪,都要把他傳奇狀元的名號要擠掉了。正經的稱號哪裡比得過不正經的稱號,更何況這些不正經的稱號聽起來就賊刺激,極大激發了人們的獵奇心裡,都想聽聽蕭景曜的經曆,這麼一聽,就會對蕭景曜心服口服,成為蕭景曜的迷弟/迷妹。
誰不希望自己也像蕭景曜那樣,乾的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成為一台沒有感情的刷新官員記錄的機器呢?
蕭景曜聽了這話就忍不住搖頭失笑,“我夫人先前拿這話打趣我,沒想到你也拿這些事說笑。能傳出這樣的名聲,說明貪官汙吏們怕了我,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敵人恐懼自己才是值得開心的。要是敵人都誇自己,不停說自己好話了,自己才該仔細想想是不是無意中幫了他們一把。
梁千山也沒想到蕭景曜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愣了一下後又是一陣暢快的大笑,一邊笑一邊對著蕭景曜豎大拇指。
顯然,蕭景曜這話說到了梁千山的心上。
蕭景曜耐心地等待水沸,第一遍水過了茶之後就倒了,又等第二遍,重複第一遍的流程,到了第二遍水,蕭景曜才遞了個茶杯給梁千山,“嘗嘗,雨前龍井,我離京時特地從陛下那兒順的。”
長期漂在海上補充不了維生素,容易得壞血病。蕭景曜當然能薅永嘉帝多少羊毛就薅他多少羊毛。反正茶葉管夠,船上天天發豆芽,還有閒不住的,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幾個大缸和大桶,竟然在船上種起菜來。
嗯……華夏民族的種菜天賦,果然是刻在dna裡的東西。蕭景曜都要懷疑,要不是海裡沒有能種地的地方,說不定這幫人還想著在海裡也種個地。
不過蕭景曜想到自己穿越前,農學家研究出來的海水稻已經大豐收,蕭景曜也隻能感慨一句華夏民族的種地天賦果然是藍星第一。海水稻並不是單純種在海裡的水稻,而是可以在鹽堿地上種的水稻,吃起來口感也不好。但蕭景曜現在很饞這個,對於現在還沒解決溫飽問題的大齊來說,多一樣能在貧瘠土地上種的糧食,就能救活無數人。不過是難吃一點,又算得了什麼?災年的時候,百姓們啃樹皮吃樹根,餓極了甚至還會吃觀音土,和這些飽肚子的東西比起來,海水稻不過是口感不好,算什麼缺點?
蕭景曜想到大齊百姓們普遍的生活水準以及日常生活吃的口糧,不由一陣沉默。
更饞美洲的紅薯土豆和玉米了。
當然,歐洲這邊也有良種,這一次出海之行,能找到的良種,都給帶回去!
蕭景曜還想到了歐洲那片整個藍星隻有二塊的黑土地,又忍不住歎了口氣。黑土地多麼得肥沃,可惜大齊隻有一塊。
蕭景曜也不覺得自己這是貪心,誰不想讓自己的國家多出更多的好東西呢?沒有人是沒有國界的,大齊還有多少百姓正在餓肚子
,蕭景曜關心溫飽問題,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梁千山和蕭景曜的交情也算不錯,在閔州時經常和蕭景曜小聚,時不時又開玩笑般說著要宰蕭景曜一頓大的。但每次出門後,吃飽喝足,到了付錢的時候,也是輪流著來的。梁千山當然聽蕭景曜念叨過海外糧種的事情。
上次護衛康王和榮王出海,梁千山就想著順便帶一些海外的良種回大齊。就算沒有主糧,帶些其他大齊沒有的瓜果蔬菜回去,豐富一下大家的餐桌也不錯。
小湯包那個吃貨到處跟人說他想要吃遍天下美食的夢想,梁千山也聽了一耳朵,覺得自己要是多帶一份種子回大齊,小湯包就能多吃上一樣好吃的。
蕭景曜哪裡知道這其中還有小湯包的份。隻能說小湯包魅力太大太過討喜,但凡見了小湯包的人,就沒有不喜歡他的。
梁千山現在還惦記著小湯包呢,拿眼覷蕭景曜,“伴讀瞧著風光,也不是個輕省的活。你這個當爹的也舍得。”
要是太子隻有小湯包一個伴讀倒還好,現在永嘉帝一氣給太子選了四個伴讀,再加上其他皇子的伴讀,上書房現在可是熱鬨得很。小湯包又是其中最小的孩子。伴讀和伴讀也是不一樣的,四個人同樣能分出個遠近親疏來。蕭景曜想讓小湯包開開心心成長,沒給小湯包灌輸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其他人家可不一定。指不定對承載著他們家族厚望的孩子提出些什麼莫名其妙的要求。
比如好好在太子麵前表現,做太子最倚重最信任的伴讀。
看看蕭景曜就知道,提前和下一任帝王打好關係的重要性。
蕭景曜每回聽到這話就想翻白眼。打鐵還需自身硬,他可不是永嘉帝幼時的伴讀,永嘉帝登基後可從來沒提拔過他當年的伴讀們!彆說伴讀,就是永嘉帝還是福王時,跟著他一起吃喝玩樂的小夥伴,永嘉帝也沒提拔過。
蕭景曜隻覺得叮囑孩子爭太子信任的人家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好不容易蹭上了師資力量卓絕的上書房夫子的課,竟然不讓孩子專心念書學本事,反而提前催熟他們,壞了他們的心誌,這真的是愛護孩子嗎?
真要碰上個隻憑個人喜好就提拔臣子的皇帝,那大家才該擔心大齊要完了。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蕭景曜伸手摸了摸茶杯,還感覺一陣燙手,又同梁千山說笑了幾句。再一看,水師已經拿了人,蕭景曜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茶水溫度正好。
跟著同行的史官見狀,靈感大發,提筆嗖嗖寫道:“永嘉二年,曜出使海外,途遇匪盜,曜從容自若,命人呈上茶具,欣然煮茶,與千山笑談。及至水師大勝,茶水正溫。”
這一段被記在《齊史·蕭丞相列傳》中,為後世增添許多茶餘飯後的談資。許多人都在這精煉的記載中,窺見了這位傳奇首輔的一絲無邊風采。
蕭景曜從容品茶時,梁千山已經仰頭噸噸噸將茶全部喝完,高興地一拍桌子,茶具都跟著在空中跳了一下,才安穩落在桌麵上,倒讓梁千山唬了一跳,趕緊收回手
,暗自慶幸自己方才收了些力道,沒把桌子上的茶具給弄碎了。
梁千山心虛間,水師已經綁了人回來複命。
蕭景曜看了一眼被捆成粽子的金發碧眼的海盜們,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
海盜們身上還帶著傷,臉上還有殘存的恐懼,見了蕭景曜和梁千山就激動地吐出一大串嘰哩哇啦的話。
梁千山煩躁地皺眉,“閉嘴,吵死了!你說的鳥語老子聽不懂!”
蕭景曜倒是大概都聽懂了,但他並沒表露出自己會外語的事,對方話裡話外的震驚以及囂張也讓蕭景曜不悅,臉色也沉了下來。
梁千山則用看貨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而後冷笑一聲,“你們最好祈禱有人願意花錢贖你們。不然的話,老子就把你們扔進海裡喂魚!??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反正海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魚,就當是給魚們添餐了。
對方當然聽不懂,五個壯漢又互相嘰哩哇啦一通,眼神在蕭景曜和梁千山之間來回打轉,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誰才是能做主的那個人。
按照他們的思維邏輯,當然是外表更粗獷,一舉一動間還帶著匪氣,比他們這幫海盜更像海盜的梁千山才是做主的那個。但蕭景曜就是那麼簡單地坐在那裡,就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海盜們甚至覺得蕭景曜會神奇的魔法,明明看起來比較文雅,一點都不粗魯,卻比一旁的將軍更讓人心生畏懼。
蕭景曜已經聽到他們接連叫了幾聲“god”了。蕭景曜忍不住想笑,乾了壞事求上帝原諒,對上帝懺悔幾聲後就心安理得地繼續乾壞事,這個神奇的邏輯竟然還能被信奉者接受,簡直可笑。
作為被偷襲的那方,蕭景曜一點好臉色都沒給對方。跟著船隊的鴻臚寺官員終於又有了用武之地,趕緊匆匆跑過來給蕭景曜當翻譯。
“大人,他們說他們並不想對我們開炮,隻是我們進入了他們的地盤,他們想要警告我們一下。”
蕭景曜神色不變,梁千山破口大罵,“警告我們?他們也配!好好告訴他們,原本我打算好好養著他們,換筆贖金。現在……動了我們大齊的船隊還敢這麼囂張,吃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