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是他和那家人的紐帶,爺爺在的時候,到底是個長輩,還是叔叔的親爸爸,多少顧慮一些,隻嬸子罵,嫁到這家倒了八輩子血黴,都是拖油瓶,大的拖油瓶帶著小的拖油瓶等等的話。
叔叔幫爺爺說話,嬸子會連帶著他一起罵,沒用的東西,賺不到錢的廢物。
爺爺沒了,嬸子更肆無忌憚,叔叔對他也沒有了對爺爺時的顧慮,跟著罵。
宋青隻能乾得更多日子才能稍微緩和一下,零零散散做手工活和給彆人補課的錢也都給了叔叔嬸子,不及時上交就不給他交學費。
他拿不出大筆的學費錢,隻能像停電時燒的燈油,熬著,再熬著。
那時候他還不是貧困低保戶,也沒有建檔立卡,辦不下來,貧困低保戶需要關係才能上。
建檔立卡對專轉本有用,有的是人爭著搶著送錢要名額,他也拿不到。
沒有裡麵的關係。
國家的政策很好,很照顧窮人,但那些執行這些政策的人不行,踢皮球似的,今天這個不合格,明天那個。
要想辦下來其實還有一個法子,鬨,到處鬨,貧困補貼對於叔叔嬸子家來說,蚊子肉再小也是肉。
嬸子帶著他在辦事窗口撒潑打滾,攔著工作人員不讓走,潑糞潑尿,找村乾部等等,終究還是辦了下來。
再鬨事真的捂不住,他是符合低保戶和建檔立卡條件的。
拿了貧困低保戶和建檔立卡後,又申請了學校的貧困補助,第一年也被擠了下來,李秀芳又來學校鬨,堵他的班主任和老師,校長也被她攔了幾次,搬家亦被她糾纏,到處說不公平,校園有內幕什麼的。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怕她這樣的,也如願辦了下來。
雖然錢沒到他手裡,但辦下來有錢拿,他叔叔嬸子對他臉色也和緩許多,生活比之之前稍微好過了點。
但也隻是暫時的,很快他發現李秀芳一天比一天暴躁,因為很多人說她笨,蠢,替彆人養兒子。
彆人的兒子根本養不熟,等他成年了,翅膀硬了,第一時間飛走,當初的承諾和簽的字就是個笑話,認都不會認。
因為這些話,李秀芳盯他盯得很緊,身份證和戶口本、爸媽留下的銀行卡都被拿走,他給人補課晚回來還會被冷嘲熱諷,是不是在外麵安家了,不打算回來了之類的話。
果然人家說的是對的,就不能給人養兒子,養著養著就飛了。
或許就是因此,可勁地喊他做這做哪,想在他成年之前撈回本。
本來高中學業就重,他又在初中時猝不及防被勒令跳級,基礎沒那麼穩當,還要不斷的做家務,帶孩子,隻能在嘈雜和哭聲中背書、看書、解題。
成績必然是有下滑的,但也還好,能維持前列。
高中李秀芳還想讓他跳,再跳隻能高二參加高考進少年班。
他那時候幾乎包攬了所有的家務,兼顧帶孩子,閒時還要去補課,偶爾被喊去做手工活,
雜活太多,學業跟不上,跳不了,他乾脆告訴李秀芳高中不能跳。
李秀芳不知道那些,罵了他幾句賠錢貨之後,還是給他交了學費。
那會兒他們家已經離不開他,他出去幾天參加比賽家裡都雞飛狗跳的,叔叔嬸子每天催他什麼時候回來,如果不給他交學費,他也沒必要待下去。
他唯一的要求隻有上學,叔叔嬸子也知道,彆的會克扣他,隻有這點上,最多罵他幾句學了又怎麼樣,出去還不是兩三千工資、浪費錢等等的話。
其實他每年帶回來的各種零零散散的錢基本能維持學費,再加上勞動力,讓他們騰出手做工賺錢,他們隻賺不虧,所以沒在這方麵再多做剝削。
很快到了他大學,那些零零散散的錢還是他們拿,他依舊交不起大額學費。
相當於找他們貸款,然後再一分一毛的還。
當然,貸款是有代價和利息的,他叔叔嬸子要求他每個月必須拿回多少錢,這裡錢裡包含了他之前簽的合約上的,很多,不給就去他學校鬨,說他白眼狼等等。
大學課少,時間多,補課錢也相對貴了些,又有助學金,國家補貼等等,勉強還能應付。
他也可以拿獎學金,隻不過獎學金對於升學考研有用,他隻拿了一兩次就被其他家長打聽到身世找上門和他叔叔嬸子對接。
肯定是塞了錢的,反正他叔叔嬸子不讓他再拿。
不能得了,但錢會私底下給,比明麵上的獎學金多一點。
他沒有意見,要的也是錢,考研這事他沒考慮過,能上到大學對於他來說已經是貧困生的奢侈品。
再上他也要受不了了。
他迫不及待想出去,想掙錢擺脫現狀。
沒有窮過的人肯定不了解那種感覺,處處受製,一層一層的布條裹下來,花一分錢,吃個饅頭都要被數著、稍有不順他們心,就被罵賠錢貨、滾出他們家的壓抑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