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木香使眼色,木香快步跑到篋笥邊,在裡麵翻出了一件玄色金線雲紋褠衣並一雙烏皮履,要交給家令。
真是個知心的小娘子,來東宮半年不到,太子的用物都記掛著,誰會不喜歡她呢,可是再喜歡,也不能越過太子妃,人都有妒忌心,太子妃不恨太子,卻可能恨她,她在東宮還有什麼好日子過?家令在宮裡見識過太多的勾心鬥角,實在不忍心看到她往後下場淒慘。
“崔掌書自己送去吧,某還有彆的雜務。”
家令說罷,便去了。
崔姣明顯感覺到家令的態度有些許轉變,她早有預料,這些東宮的宮官,縱使對她再客氣,隻要太子妃進了東宮,就都會向著太子妃,太子妃才是他們的主人。
崔姣握緊手裡的佛舍利,苻琰能把它要回來,就說明他並不屬意裴纓壽,她正好可以借著送衣裳的空,看看那些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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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殿。
崔姣把衣裳放進櫥櫃裡,趁當下苻琰不在,開始翻看那上麵的畫卷,連看了七八副,才被她見到一個長相溫柔雅靜的貴女,是當朝秘書丞的嫡次女陸如意。
崔姣仔仔細細記住她的樣貌,宮中宴會多,不愁見不著她。
她再把畫冊放回櫃子上,悄悄退出殿。
這日臨黃昏,玉竹急跑進廊房,對崔姣道,“掌書,您家裡來人了,此刻候在玄德門前,您要不要去見見?”
崔姣頓時大喜,不會是她阿兄來找她了吧!
她急忙催玉竹帶她去見人,兩人剛出了宜秋宮門,崔姣想起來問她,“這事你稟報過荀家令嗎?”
玉竹道,“太子殿下早前就吩咐過,您的事隻有他管,荀家令不管您的,您見見自己家裡人,也沒規矩不讓。”
崔姣唔了聲,她阿兄都來了,太子能管她,之後也不擔心她阿兄的科考,就是現在還沒過九月,秋闈都沒來,阿兄竟然來長安了,按理應該留在清河過了秋闈再來,不過能來就很高興,大不了明年考也一樣。
但她們出了玄德門,才發現來的不是崔仲邕,竟是崔明秀。
崔明秀看見了她,立刻笑臉相迎,“牙牙,原來你真的還活著,昨天馬球賽上,我以為看錯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
崔姣手揣進袖子裡,端著女官的架子,說,“崔三娘子有何見教?”
崔明秀暗咬牙,沒想到這小賤人沒死,反倒成了東宮宮官。
崔明秀訕笑道,“爺娘知曉你還活著,都很高興,那時聽說你遇到水盜,阿娘哭了好幾次,後悔送你來長安,不想你竟然因禍得福了。”
崔姣懶得與她拉家常,“三娘子沒事就回去,禁宮不是什麼人都能來的,被太子殿下發現,連我也得挨罰。”
她欲回去,卻被崔明秀一把抓住衣袖,“牙牙!爺娘有話帶給你。”
崔姣一定,看過玉竹,玉竹自覺退遠,崔姣再無好性,死瞪著崔明秀,“你們將我阿兄趕去了何處?”
她以前是極怯弱的小姑娘,麵對崔明秀,說話都不敢大聲,眼下竟能怒目而視。
崔明秀再想教訓她,念及她女官的身份,也隻能陪笑,“不是我們趕你阿兄走的,教他的先生說他盜抄族中他人的文章,被抓到了,然後遵照族規,才不許他再入族塾,他自己沒臉才離開了。”
崔姣冷笑,“你崔三娘嘴裡還有一句真話?分明是你們覬覦我阿兄祖傳的《夢窺鐘馗捉鬼》,捏造一個偷盜的罪名,將我阿兄逐出崔氏,你們敢做不敢認了麼?”
她再不想與她多說什麼,甩開她的手就要走。
崔明秀慌得拉住她,“牙牙,你和裴十四娘子說的話我全聽見了,隻要她做了太子妃,你就等著死吧!”
崔姣一臉吃驚,“你竟然偷聽我們說話?”
崔明秀自以為拿捏住了她的把柄,笑道,“你現今孤身在東宮,處境艱難,為何要與我們慪氣?隻要你不計前嫌,爺娘說,還認你是崔家的女兒,你阿兄也會派人去找,你是崔氏七娘,有這層身份,就不用怕裴十四娘對你下狠手了,以後也能借這身份在太子殿下身邊立足,等你剩下太子的長子,就是太子妃也不一定比得過你。”
崔姣半冷不熱的問,“你們想要什麼?”
崔明秀朝她走近,攙起她的手,麵上有一抹羞紅,“爺娘說,你一個人在東宮寂寞,不如我來陪你,我們姊妹互相扶持,以後何愁這前朝後宮不是我們崔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