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琰停在近園圃的位置,那邊的小娘子依仗他的寵愛頂撞裴纓壽,陽光打在那粉白明媚的臉上,連頰側細細絨毛都彆樣生動朝氣。
崔姣一眼看到他,先還笑嘻嘻的轉瞬一慌,顯出局促不安來,他來的太快了,她說著說著就得意過了頭,這不是什麼好話,讓他聽見,不高興了,當場都能發落她。
她神情轉變,裴纓壽也覺察出來,一轉頭見苻琰站在不遠處,原本被崔姣氣的不吭聲也笑起來,對苻琰道,“表哥,你看看這是什麼人,這樣的婦人豈能收在身邊,還不速速遣走打發了。”
崔姣很憋屈的垂下了腦袋,她沒有錯,是裴纓壽先挑的頭,可是裴纓壽有河東裴氏和皇後撐腰,身份顯赫,她卻位卑,裴纓壽可以肆意羞辱她,她卻不能反唇相譏。
以前在崔氏,她也被崔明秀這般對待,那時她也不許回嘴,沒有人會幫著她,隻要她敢反抗,得來的就是更惡毒凶狠的對待。
苻琰慢慢踱近,眼眸隻掃了崔姣一眼,話是衝裴纓壽說的,“婦人之言,何必在意。”
明顯是有包庇之意,裴纓壽頓生怒火,正待發作。
苻琰手擺了擺,朝崇文殿走。
裴纓壽隻得忍住,瞪崔姣道,“你也過來。”
崔姣不想跟過去,苻琰既沒懲辦她,她為什麼還要湊去討嫌。
裴纓壽見她不動,兩條彎彎卻月眉倒豎。
這在外麵吵著實惹笑話,家令急忙周轉,“太子殿下才從南衙回來,正是口乾舌燥,他最喜崔掌書煮的茶,崔掌書就去吧,也讓十四娘子嘗嘗你的手藝。”
崔姣再不忿,也隻得乖乖跟著。
家令看他們三個人進殿了,呼出一口氣,眼瞧那幾個女史都在擦額頭上的汗,催促道,“快搬茶床去。”
女史們忙的跑去搬茶床,亂糟糟的。
家令這長久的一口氣終於唉了聲出來,從崔姣進東宮,東宮才有了不少歡笑聲,崔姣是個好女郎,有她伴在太子身側,太子都比以往像個活人了,更彆說她從不惹是生非。
家令心下同情崔姣,但也認為太子寵崔姣過頭了,先前因為佛舍利,太子偏向崔姣,就已經讓裴纓壽難堪,裴纓壽這麼不喜歡崔姣,也有太子推波助瀾的緣故,都說紅顏禍水,太子何嘗不是在冥冥中做了兩個女郎的禍水呢。
家令光想想他們三個人在殿內暗流湧動、劍拔弩張的情形,就頭疼,也不想去湊了,盯著女史們搬好食床,火速尋個事去做。
殿內。
三人坐在茶床前,崔姣默默煮茶,茶水沸騰後,崔姣先為苻琰斟了杯茶,才要給裴纓壽倒,裴纓壽道,“附庸風雅,忸怩過甚,這茶我不喝。”
不喝就不喝,反正裴纓壽這也不是好話,細究還暗諷了苻琰,崔姣就當是說苻琰了,她煮的茶還不想給裴纓壽喝呢。
青綠色釉瓷茶杯,小小的一隻,苻琰呷掉茶水,崔姣再舀,如此喝了四五杯,尚算解渴,但要真被那些好風雅的文士儒生看見,真會說他牛飲,不過崔姣知道苻琰不是什麼好茶藝的人,大梁人從上到下都愛喝茶,喝茶就如同喝水,他渴了,當然要喝到不渴了。
裴纓壽見苻琰喝起茶一直沒停,本來不想喝,也疑惑那茶能有多好喝了,遂命令崔姣,“給我斟一杯來。”
煮開的茶隻有湯華最有香韻,湯華是頭沸的茶湯,湯華過後的茶便不好喝了。
崔姣略驚訝,河東裴氏這等勳貴,該是知道這些茶藝的,可明顯裴纓壽不懂茶道。
苻琰都沒吱聲,她也不點破,舀了茶湯給裴纓壽。
裴纓壽品一口,寡淡無味,遂把茶杯一放,直接道,“表哥如今口味獨特,這麼難喝的茶也能喝的進去,這麼個事事無用、沒大沒小的婦人也能嬌縱。”
崔姣沉得住氣,裝乖。
苻琰把茶杯倒扣在茶床上,不接她的話,“找孤何事?”
裴纓壽氣憤他這不疼不癢的態度,“表哥如今和陛下有何區彆?”
苻琰手上扳指叩了叩。
裴纓壽還要說,“無尊卑貴賤之分,留著她,表哥莫非也想步陛下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