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怦然心動的感覺皇帝已許久不曾有過,要說起來,這小宮女的容貌也沒多出眾,放在宮裡,也是泯然於眾,可皇帝竟看的挪不開眼。
崔明秀恰到好處的羞紅臉,這時王貴妃跟前的服侍多年的老宦官前來,衝崔明秀斥一聲,“你去給後院裡那兩株綠梅澆水。”
崔明秀小聲道是,沒敢再與皇帝有什麼眼神交接,退出了殿,春寒未減,崔明秀僅著一身單薄的宮女服,出來就凍得哆嗦,暗罵著王貴妃賤人,從她被王貴妃接來,就沒過一天好日子,說是調|教她,實則是折磨,王貴妃手段歹毒,從不會在明麵上責罰她,都是借著教習傅姆的手來給她苦頭吃,她大哥哥已死,崔氏因此更加衰落,她想忍辱負重留在貴妃身邊,沒準哪天襄王就把她要回去了。
可是襄王竟被遣去邊境打仗,能不能活著回來也未可知。
她指望不了襄王,若繼續呆在這含象殿,大抵也沒了出路,往後生死也不過是王貴妃的一句話,想她崔明秀身為崔氏嫡女,最該屹立至尊地位,崔姣害的她做不成太子妃,王貴妃害的她入不了襄王府,憑她自己想報仇難於登天,但她看見了皇帝,皇帝再年老,也是太子和襄王的父親,若她能籠絡住皇帝的心,她就能取代王貴妃成為後宮新寵,那時她想要什麼沒有。
崔明秀咬牙提著一桶水到綠梅前,蹲在綠梅樹下澆水,還時不時的抬袖子往臉上擦。
皇帝老眼昏花,看那背影就像是受了委屈,在哭泣。
皇帝欲出去,老宦官扶他進內殿,掐著嗓子說,“貴妃娘娘昨晚就說心口疼,請醫師來看過,醫師說娘娘心氣鬱結,陛下來了,娘娘難得笑起來。”
皇帝便隨著他到王貴妃床側,王貴妃靠在床頭,披頭散發,一臉病容,全無平日的清麗,書香氣息,還捂著帕子垂淚,皇帝見了也難免生出憐惜,“貴妃這是怎麼回事?又是誰給你氣受了?”
王貴妃泣道,“沒人給妾氣受,是妾想起四郎在巂州受苦,便寢食難安。”
皇帝唉一聲,“果然是頭發長見識短,朕讓襄王去巂州,那是為他想好了路數,你之前常與朕說,想讓襄王參與朝政,朕不是沒給襄王機會,太子十二歲就能下獄審案,十四歲已能治理洪澇,朕讓襄王在大理寺曆練,可這兩三年,襄王沒辦成一件大案,朕就是想讓他參政,朝裡也沒幾個大臣服他,太子去年嶺南道打了一場勝仗,威望頗高,朕讓襄王赴巂州,若襄王爭氣,也能擊退突厥,他回長安以後,朕便能提拔他進中書省。”
皇帝糊塗歸糊塗,朝堂上的事情還是能看得透。
王貴妃被他這番話勸住了,猶疑道,“四郎不像太子驍勇善戰,妾聽聞那牛公微已和突厥人勾結,若四郎抵抗不過,豈不是回不來了?”
皇帝一黑臉,“朕遣了兩位南衙上將軍隨行,他們都跟牛公微交手過,就是襄王不中用,有他們在,有什麼可怕的?怨不得人都說婦人短視,你看看襄王被你養的像個囊蛀,朕若再不讓他見識見識戰地殘酷,
往後他隻能躲在婦人的裙擺下!”
王貴妃被數落這一通,也聽得出皇帝為襄王顧慮周全,便也心口不疼了,坐起身靠到皇帝肩膀上,啼哭道,陛下這般周到,是四郎的服氣,妾仰仗陛下寵愛,隻盼能與陛下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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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心不在她的這些話上,隨意拍了拍她的背,半晌問她,“朕方才在殿外遇見個宮女,不曾見過,叫什麼名字?”
王貴妃一咯噔,伺候她的宮女都被她精心挑選過,她自己不是相貌出眾的絕色美人,當年能吸引皇帝,靠的是與皇帝心心相惜的樂曲才氣,皇帝也最喜她一身書香,她的宮裡決不容許出現長相出挑的宮女,防的就是皇帝偷腥她身邊人。
眼下看,皇帝這是看上了她跟前哪個宮女了。
王貴妃心有恨意,麵上大度,問攙皇帝過來的老宦官,“陛下遇見的是誰?”
老宦官道,“是崔三娘。”
王貴妃隻差啐碎一口牙,這小賤人倒是能耐,勾的襄王時常來含象殿,躲在無人處廝混,當她不知,她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崔三娘有點手段,讓襄王想納她進王府,可憑她崔三娘再厲害,隻要她不答應,也進不去王府,她以調|教的名義接崔三娘來宮裡,崔三娘在她的手掌心如何能翻出浪來,等過段時間,她給襄王挑好了王妃,誰還記得這麼個狐媚。
可也想不到,這賤人又進了皇帝的眼。
王貴妃笑著,“陛下不知,這小娘子就是上回襄王想納進後院的。”
皇帝是記得有這麼樁事,王貴妃還為此與襄王爭執不下,後麵就不了了之了。
王貴妃道,“先前妾不想讓四郎納她,也是有她兄長之故,她兄長在林子裡吵鬨,陛下也差點被受驚的大蟲襲擊,妾想這樣的小娘子如何能進襄王府,後來妾見四郎是真心愛她,他們又是情投意合,妾便把這小娘子接來,想稍加教導,等教好了,就讓襄王帶回去。”
皇帝暗自悵然,既是襄王的愛妾,那他做父親的,便不能搶自己兒子的女人,遂歇了心思。
王貴妃見他麵紅耳赤,一身酒氣,便俯在他耳邊道,“妾新學了涼州舞,陛下不如留下來看看妾跳的怎麼樣。”
皇帝直道著好,王貴妃便命人傳宮廷樂師來含象殿。
一時殿內舞樂聲起。
崔明秀狠咬緊牙關,這老女人著實會狐媚,難怪能讓皇帝盛寵這麼多年,想讓皇帝把目光移到自己身上,還得想彆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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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人的人日是載歌載舞,歡慶玩笑,崔姣的人日是關在內室裡,把送來的賬簿庫冊全都理乾淨,午食那般豐盛,崔姣忙著這些庶務,就隻將將吃了半碗飯。
至申時才全部理清了,賬簿和庫冊送出了內室,家令翻看幾本,都被她處理的極妥當,還有些之前陸如意都沒查出來的錯賬漏賬,這次也被她補全了,家令不免對她刮目相看,先前隻覺得是個好脾氣的小女郎,又是民女,也未必有見識,但她接手這些庶務,也做的不比大家貴女差,甚至有些貴女
也未必及她。
家令便等苻琰回東宮,與他彙報了這些事,苻琰神色怡然,入房就見崔姣與幾個女史蹲在夾纈畫竹大屏風前,剪了許多的人勝,把屏風貼的花哨起來,連這屋裡的門窗床榻都沒放過,哪哪都看得見出自她手的人勝。
苻琰還聽她與女史們嘀咕,“過人日,就是要張貼人勝,我阿娘說,貼了人勝,諸邪不侵、百鬼勿擾。”
屏風上印著她纖細的身形,苻琰緩步踱來,她還跟女史們說的起勁,把什麼妖魔鬼怪都念叨一遍,嚇唬女史們都說是在書上看到的,女史們被她唬住,誰也不知她在胡說八道。
木香先看到了苻琰,忙與其他幾人使眼色,都各自悄聲退到屋外去了。
崔姣一看見苻琰就沒好臉色,收攏著沒貼完的人勝,提著裙擺一扭身,想要去西暖室,再把這些人勝給那些桌椅貼一遍。
“怎麼會理賬的?”苻琰輕聲問道。
崔姣想他是瞧不起人,便說,“妾阿娘也是富戶出身,妾很小的時候,阿娘就教妾學習管家了,這些有什麼難的。”
苻琰抿笑。
崔姣覺得這是在嘲笑她,又惱道,“東宮有這麼多繁雜庶務,殿下讓妾吃了菠菜,就想糊弄妾給殿下幫忙,妾隻幫殿下一次,以後不幫了,妾可不會被殿下的小恩小惠收買,殿下還是儘快娶了太子妃,讓太子妃幫你吧。”
她張著水潤潤的霧眸,說起太子妃像是掐了酸,但苻琰很清楚,她沒有掐酸,她是真想他娶太子妃,最好能把她放走。
苻琰對她道,“你過來。”
崔姣撅了撅唇,還是不情不願的走到他麵前,還沒吱聲呢,他就低頭下來在她嘴唇上親了一口,她想要控訴,又挨了一口親,再想支吾,他已經捧起她的臉,把她親的沒法還嘴了,還趁她不備,搶走她手裡的人勝,然後鬆口,她暈暈的傻站著,聽他蹙著眉頭訓誡,“孤的榻被你貼滿了人勝,無法安寢,今晚孤要睡床。”
崔姣臉紅紅的,他是告知她,今晚要睡她。
又不是第一回了,崔姣才不會害羞,就說他裝不了幾日的純良,才避嫌不到兩日,就想著那檔子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