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誰也沒想到, 和一個外地死神打好關係的方法竟然是邀請對方炫一頓早飯。
楊瑒點了兩碗牛肉粉後,端著湯碗放在了露天的小桌上。
這個時間段,街道還沒徹底熱鬨起來。但辛勤的環衛工已經早早將大街收拾乾淨, 一眼看去整條街乾淨又整潔。
碗筷已經放好,但楊瑒的目光卻沒有停留在熱氣騰騰,色香味俱全的牛肉粉上, 反倒是盯著還在進行收尾工作的環衛工們若有所思。
羅詩琴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些環衛工的年紀目測在四五十歲。
當年她也因為需要收集一些寫作素材,淩晨三點起來跟著附近的環衛工一同出門,四點鐘開始對街道進行清掃,一直忙到下午五點。
這樣重複的工作需要一進行下去,而且全年無休。
工作很辛苦, 看上去這些人也格外可憐——但其實切身體會後,羅詩琴的感覺卻是:的確辛苦, 但是也很有成就感。
“城市黃玫瑰”“馬路美容師”,不管哪一個稱號聽上去都很酷。
楊瑒收回了目光, 沒有猶豫地起身, 又回到店內拎出了十多杯滾燙的豆漿, 付過錢後又拎著袋子朝著那群收尾了的環衛工走去。
坐在小桌子前的羅詩琴沒動, 用那雙棕黑色的眼睛與喉間一直睜著的白色豎眼齊齊注視著她的行為。
隔的距離比較遠,聽是聽不見具體交談的話, 隻看見環衛工阿姨的臉上揚起笑容, 脫下手套後又往身上乾淨的地方擦了擦,隨後握住楊瑒的手晃了晃。
那袋子熱豆漿被分給了環衛工們,楊瑒走回來時,看著LL還沒動的早餐還驚訝了一下。
“怎麼不吃?不喜歡?”
黑袍女生搖頭,隨後拿起筷子將有些乾掉的湯粉又拌開。香味與熱氣再度彌漫開, 模糊了雙方的視線。
羅詩琴當然知道楊瑒為什麼這樣做。
因為做了全職主婦很長時間的楊瑒媽媽那段時間狀態很糟糕,即便是離婚後也很難快速找到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
當時小區居委會幫了大忙,楊瑒的媽媽也做了一段時間的環衛工。
即便是周圍環境都嚷嚷著“職業平等,人民公仆”,也有一小部分人還是會認為職業有高低貴賤之分,然後以一種趾高氣揚的態度去對待他們心中在卑賤職位上工作的勞動人民。
而在那群人的耳濡目染下,三觀還沒穩固的小孩子也有模有樣地學到了皮毛。
楊瑒小時候沒少被同學帶著侮辱意味地喊成“撿垃圾的女兒”。
但有了家暴男的對比,這點侮辱口氣倒也不算什麼了。
小楊瑒禮尚往來地在他們課桌裡塞了兩袋子垃圾,說彆自卑沮喪,畢竟垃圾都可以被回收,你們努努力當然也可以。
羅詩琴看到這段劇情時差點樂得嗆了口辣湯。
楊瑒:?
她當然沒有意識到對麵的‘死神’現在正在乾些什麼,於是這一餐早飯倒是吃得賓主儘歡。
抹完嘴後楊瑒習慣性收拾了下衛生,然後陷入了沉思。
在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六天後的未知死亡,楊瑒的心態就發生了變化。
哈哈哈哈反正都要死的這段時間就隨便浪一浪吧哈哈哈哈
↑以上就是楊瑒目前的心態。
她先是規劃了下自己目前的存款:把三分之二的儲蓄劃在了媽媽的名下,然後又在捐款名單上挑挑揀揀,最後決定自己親自去一趟受捐地。
“就當是最後一次旅遊了。”她抬起手,將屏幕上的圖片展現給羅詩琴看,“而且那附近也正好有一大片櫻花林。”
但現在已經到六月份,櫻花花期在三到四月,最晚最晚,五月也已經開始凋謝了。
羅詩琴沒有打斷她的興頭,點頭:“嗯,祝你旅途愉快。”
“你說什麼啊,”楊瑒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當然是我們一起去啊。”
“?”
“你不是說自己來度假的嗎?”
“是說過……”
但那隻是借口啊!她周一還要答辯呢!
楊瑒:“所以啊,”
“——青春無需等待,一路直通海外。”
羅詩琴:?
……
總之,事情就這樣被定下了。
周日下午一點,羅詩琴和她的旅行搭子坐上了通往外地的高鐵。
“不過話說回來,LL你竟然也可以坐高鐵。”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連簽證都辦過,還不能坐區區高鐵嗎!
楊瑒臉上帶著笑,隨後撐著下巴微笑著看著她。
“我以為,”她含糊了一下,“那個都會飛呢。”
羅詩琴麵無表情地按著先前計劃好的人設方向去演:“拒絕刻板印象,另外我目前在度假。”
“對對,簽證都有的話,用身份證訂高鐵票也可以。”
楊瑒自顧自地說服了自己。
看來她已經逐步接受了‘死神現代化’這個設定了。
羅詩琴心裡歎了口氣,隨後看著腕表,上麵的指針已經緩慢移到了下午一點半的區域。
還有一個半小時就要開始下午的答辯了。
她抽簽抽到了第四名,按照學校論壇歸納出來的經驗,答辯時間每人八到十五分鐘,最快輪到羅詩琴也需要24分鐘,也就是下午三點二十四分。
但楊瑒規劃的目的地,乘高鐵需要三個小時,也就是說她需要在這上麵完成她的答辯。
羅詩琴最終沒有拒絕楊瑒的邀請,與之而來的問題也應由她自己解決。
她先是和導師迅速解釋了自己目前的情況——“是的沒錯,因為公司這邊沒辦法請假,所以沒辦法趕到學校進行線下答辯了,想向老師申請線上答辯。”
然後導師很乾脆地應了一聲,就在羅詩琴還在想為什麼這麼順利時,得知了真相。
原來導師帶的這一組學生,竟然隻有羅詩琴一個人按時按量地完成了……而其他人目前正在臨時抱佛腳,懇請幸運眷顧自己不要迎來二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