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瞳的問題一出來, 秦嘉就知道這是個送命題,稍微答不好,後果不堪設想。
“絕對不是你想的那種手段。”他緊緊握住她的手, “你先跟我去安頓下來, 我慢慢告訴你。”
樂瞳皺著眉,有點不高興, 但還是沒反對。
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老在外麵站著確實不好,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是首要選擇。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老覺得還有人在看自己, 就和之前那個藏族姑娘盯著自己時的感覺一樣, 渾身發冷,毛毛的,像被蛇盯上的獵物。
他們住的地方不是什麼民宿, 也不是什麼賓館, 就是普通藏民的家, 是很簡易的房子, 屋子裡連窗簾都沒有, 貼著四麵牆壁擺了幾張簡陋的木床, 最中央是火爐, 這個季節火爐空置,周邊打掃得還算乾淨。
床上的被褥秦嘉已經都收拾過,換成了他們自己的, 不過他隻收拾了一張床。
樂瞳看到那張床, 瞬間望向秦嘉,秦嘉嗓子一癢,情不自禁地咳了兩聲, 把目光慢慢轉開了,說不清是不是心虛。
“在這裡可以說了嗎?”她坐到床邊,脫掉外套散開長發,“是很長的故事?是的話就長話短說。”
秦嘉確實沒打算隱瞞什麼,除了當初分手的時候,他就沒隱瞞過她任何事。
“她不是第一個給祝巫族送補給的人。”
他站在門邊,確定外麵沒人靠近才徐徐說道:“他們家世世代代給祝巫族服務,與其說是替他們的工作,不如說是他們的奴隸。”
霸道的民族,行事風格都非常強勢,如同對秦嘉一樣,他們對待給自己乾活的人都是以掌控、恐嚇為主。
這麼多年了,那家人從老到少,每一個都是他們的奴隸。
“就說今天見到的那個藏族姑娘,她叫拉珍,是他們家這一代唯一的孩子,至今還沒有結婚生育。”秦嘉把保溫杯拿出來,打開後遞給樂瞳,讓她喝水潤唇。
樂瞳接過來抿了一口,仰頭看著他說:“這裡的人不是結婚都很早嗎?她多大了?看起來在這裡是早該結婚的年紀了。”
“確實是這樣。”秦嘉說,“如果按照本地人的習慣,她這個年紀孩子都已經生了,但她沒有結婚,也不想生育,因為生下來就是給祝巫族繼續當奴隸。”
“年輕人總是和老一輩的人思想不同。當年的人覺得給祝巫族做奴隸沒什麼,反正給誰做奴隸都是一樣。但現在不一樣了。改革開放以來,孩子們都有了學習的願望。拉珍小時候就很喜歡讀書,可她是這一輩唯一的孩子,注定不能去更大的城市讀書,哪怕考上了好的大學,也隻能放棄。”
樂瞳忽然就明白拉珍為什麼願意和秦嘉合作了。
女孩子一定得讀書,讀的越多越好,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理念。
拉珍喜歡讀書,也一直在讀書,從秦嘉的話裡可以判斷出,她肯定是考上了理想的大學的,可是她沒能去讀。
試想一下,如果換成自己,考上想去的大學之後被剝奪讀書的權利,留在老家給人當個送補給的奴隸,還要被強迫婚育,以後世世代代的孩子都要像自己這樣,那她也不會選擇結婚生子,也會奮起反抗。
實在是太痛苦了。
“她起初並不信任我,被找到也隻是覺得我有點小本事,根本沒辦法和那邊抗衡,和我合作隻會加速死亡,我不是她真正可以選擇的轉機。”
“所以你證明了自己可以。”樂瞳替他補充完了後麵的話。
秦嘉笑了一下,將外套脫掉,隻穿著裡麵的連帽衛衣。
黑色是極襯他的,他白得像最清透生韻的珍珠,配上那帶著書卷氣的清冷秀雅的氣質,在茫茫戈壁的小小鄉村中,實在是出挑得很。
“那你怎麼證明的?”
樂瞳想,肯定是這個證明的方式讓拉珍願意相信他的同時,也對他有了想法。
大部分人都有慕強心裡,很容易對能解救自己的人產生好感,拉珍應該也是類似。
如果是這樣還好,這樣的感情大多並不牢靠,等發現秦嘉有女朋友,且感情很好,就會及時終止。
可想起今天拉珍離開前的眼神……怎麼說呢,總覺得有些偏執。
“她剛剛見過那邊的人。”秦嘉坐到樂瞳身邊,牽住她的手一下又一下輕柔地撫摸,“我就在旁邊站著,但他們的人看不見我。”
樂瞳怔了一下,有些明白了。
在拉珍看來,毀掉了她未來的祝巫族肯定是無所不能,強大到她自己一人之力無法反抗的。
她能抵擋到今天還沒結婚生子,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秦嘉出現了,不但帶來了轉機,還證明了自己可以在祝巫族的人麵前隱藏自己,顛覆了她對祝巫族不會失敗的概念,自然讓她的希望之火熱烈燃燒。
與其說是“喜歡”或者“仰慕”上他,不如說是想要得到他,將他牢牢掌握在手中,這樣才能真正安心。
“我知道了。”
樂瞳想把手收回來,但秦嘉力道不鬆,她使勁拽了拽,聽到耳邊低沉遲疑的男音。
“彆生氣,好不好?”
樂瞳一頓,盯著他牽著自己的手沒說話。
“是我錯了,我應該避嫌的,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以後有這樣的需要,我就打電話讓嚴科打飛的過來做,好不好?”
想到嚴科,就會想到胡甜,思及胡甜,又會想起救過自己的朱雀。
不是藏在秦嘉身體裡的那位,而是他從小養大的那一隻。
“朱雀怎麼樣了?”
樂瞳本意隻是想問問雞,但秦嘉似乎覺得她一語雙關。
“還好。”他簡略地回答,“目前沒什麼事。”
“……”樂瞳低下頭,額頭漲得發疼,“我好像有點高反。”
突如其來的不舒服讓她身子戰栗了一下,秦嘉倏地起身到她麵前幫她查看,還找來氧氣瓶給她吸氧,樂瞳吸氧片刻,覺得沒什麼緩和。
“好像不是高反?”她不確定地喃喃說話,這麼疼了大概兩分鐘,就好轉了。
徹底恢複過來,是五分鐘之後。
她和秦嘉對視一眼,視線一齊落在他手腕內側的金色上。
好像是從提起朱雀開始,突然不舒服的。
是警告嗎。
真厲害啊。
“你給它做雞飯了嗎?”樂瞳開口,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繼續剛才的話題。
秦嘉過了一會才回答:“……忘了。不然讓嚴科把它送過來吧,是我對不起它。”
這次他們說的真的是雞了。
警告過樂瞳的那位約莫也是意識到可能誤會了,後麵再沒什麼動靜。
可樂瞳知道這都是虛假的平和,它可不是什麼保家仙,就算是保家仙也不絕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