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懷抱溫度正常,再沒有奇怪的炙熱,樂瞳渾身放鬆,感受著馬匹飛奔,草原風光不斷後退,回頭想和秦嘉說什麼,卻看到他正望著之前那座山。
雪山附近已經戒嚴,他們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也沒必要再回去。
樂瞳頓了頓,到了嘴邊的話變成:“他們會發現什麼嗎?”
祝巫族死了那麼多人,都在山上,包括大巫師和族長,等地動結束,會不會被發現?
如果屍體被發現,肯定會開展調查,可能會有些麻煩。
“不會。”秦嘉轉回視線,專心騎馬,“就算被發現,也隻是一個隱世的民族因為突然的地震而滅族罷了。”
……
說起來,確實原本就是“地震”了。
樂瞳沉默下來,沒再說話,隻是突然心情好像低落了一些,或許是因為眼前一閃而過的大巫師的臉,還有她那句:“你可以替他叫我一聲母親嗎?”
直到生命最後一刻,她還是沒能聽見秦嘉這一聲“母親”。
樂瞳並不是同情她什麼,隻是,可能大概,還是太感性,有一點兒為她遺憾吧。
想到這裡,她再次振作起來,在馬上高聲對秦嘉說:“以後我們穩定下來,或者有了小孩,等孩子長大了,再一起來這裡看看吧!”
其實她在想,這算不算另外一種形式的掃墓?
大巫師能“看見”嗎?
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是可以回到這裡,想起曾經的驚心動魄,那些尋常人永遠不會遇到的苦難,在圓滿解決的時候,都變成了珍貴的回憶。
“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秦嘉卻說,“你很喜歡孩子嗎?”
樂瞳微怔,詫異地回頭看他,兩人極儘地對視,秦嘉認真說:“如果你很希望,或許……”
“你不想要孩子?”樂瞳點出這一點。
秦嘉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該怎麼措辭,片刻後道:“我很想和你有我們的孩子,但有些血脈不該再延續下去。”
……原來是這樣。
樂瞳對孩子並沒什麼特彆的想法,有或者沒有都無所謂,女性生育所要遭受的痛苦,她了解得非常透徹。
沒有孩子也沒什麼。
如果是和秦嘉在一起,有一個他們的孩子,也很好。
怎麼樣都好。
日子總歸是他們兩個一起過的,哪怕有孩子,如果是抱著“這個孩子以後要為我如何如何”的想法生下TA,也不如不生。
“怎麼樣都好。”樂瞳在馬兒停下的時候說,“但有罪的不是血脈,秦嘉,你不要因為你體內流淌著什麼血就覺得罪惡,那不是罪惡,你不要拿自己和你見過的那些人相比。”
她下了馬,仰頭看著還沒下馬的人:“你也和他們流著一樣的血,包括雅佳也是,但你覺得你們不該存在嗎?”
這個問題還真是把秦嘉問住了。
本來在回到現實的時候,秦嘉已經打定主意不讓大巫師的想法得逞。
祝巫族不該再有血脈存活於是,他死了之後就不用再有了。
但樂瞳說得也對。
錯的不是血脈,是擁有血脈的某個人。
秦嘉看著馬下仰望自己的女孩,他想,他是和那些人一樣卑鄙罪惡的嗎?
或許是的。
這一刻,他想要不顧場合,卑鄙自私地將她的一切完全占有。
讓她永遠像現在這樣看著她笑,永遠這樣愛他。
“好好想想。”樂瞳拍了拍他的腿,力道很輕,像撓癢癢。
她說完這話,就轉過身跑向拉珍,似乎有話和對方說。
那樣專注的視線,一下子就沒了,秦嘉有些落差感,但他並沒有不顧樂瞳的意願阻攔。
他下了馬,牽著韁繩一步步走向興高采烈的姑娘,心裡一片平靜。
罪惡與否都不重要了。
那些繁雜的思想也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們終於可以好好在一起。
陽光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在山上的時候不知歲月,下山的時候卻是個難得的晴天。
往後的每一天,都會是這樣的晴天。
秦嘉大跨步上前,橫身穿過樂瞳和拉珍,打斷她們的對話,若無其事地進了院子。
樂瞳看他那一副被冷落的彆扭樣子,笑得更高笑了。
拉珍無語地嘟囔了一句:“……幼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