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京市早已經進入夏天,天氣熱的像蒸籠。
街道兩邊大片的梧桐泛著暗沉的深綠,蔫巴巴地墜在樹枝上。沒有風,天空也灰蒙蒙的,好像隨時都要有一場雨降下來。
顧安安扯了扯黏膩的上衣,蹲在黃白相間的瓷磚馬路旁邊,皺著眉看著陌生的街道,有種‘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乾什麼’的茫然和無助。
明明昨天晚上還在跟謝謹行吵架,怎麼一睜眼就在這了。
低頭看了眼自己,粉白色的浴室塑料拖鞋,同色係胸口印著小熊的短褲短袖睡衣。她已經在這條街上站了三小時,將這附近已經逛了一遍。
因為太懵了,有點不知道咋辦,所以又回到原地。
現在她正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正對門的學校大門,抱有一絲僥幸想再蹲幾個小時就會自己穿回去。
不過顯然這個希望很渺茫。
學校的鈴聲已經打了七遍,算一下也差不多上完三堂課了,她依舊像個睡夢中被遺棄在大街上的孤兒一樣蹲在這。旁邊做山東煎餅的大姨都忍不住看了她好幾眼,那表情,好像是在確定她是不是從精神病醫院跑出來。
默默往旁邊挪了一點點,腳都蹲麻了,還是沒什麼變化。
突然臉上滴了一滴水。
顧安安抬頭看了眼天空,零星的雨絲飄下來,她默默地捏緊了拳頭。
特麼的,她睡夢之中又穿了。
雖然沒穿到什麼遠古洪荒,朋克賽博,星際大戰的世界,但看了一眼不遠處懸掛的電子鐘,這裡已經不是她生活的京市了。這地方其實說起來她挺熟的,畢竟高中就是在這讀的。
聽到四周熟悉的口音,她雖然確定自己還在京市。唯一的問題是,這裡是在十幾年前的京市。
顧安安:“……”淦!
校門口兩邊的商店,看店的老大爺懶洋洋地靠在躺椅上,一搖一晃地拿個蒲扇蓋肚子上扇風。學校附近的商店裡都是賣複習資料的。
穿著校服的學生嬉笑地在書店轉悠,京市附屬一中的校服真的土,款式十幾年都沒變化。
右手邊的小巷子裡,一堆小推車的攤子在賣早點和小吃。過了早上最熱鬨的時候,依舊很多人在。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芬芳和熱油的味道,多種香味混合在一起,味道簡直了。
像個縛地靈一樣蹲這一上午,顧安安的肚子早已經餓的咕咕叫。
心裡無數次給老天爺豎中指,引來了寄到閃電,顧安安還是耐心地等學校裡的放學鈴聲。
終於在聽到放學鈴聲響起,穿著校服的學生像出籠的小雞仔一樣往校門口湧,踢著人字拖她走到正對著校門的t字路口的紅綠燈的地方,睜大了雙眼等著人出來。
終於,她從一堆高矮胖瘦的醜校服中發現了一個藍腦袋。瞬間像是捕獵的餓狼似的躥了出去。
那動作突然得嚇了大姨一跳,手一哆嗦,差點把剛煎好的煎餅給鏟碎。
顧安安轉
眼就撲到一群學生中,精準地握住了藍腦袋的少年胳膊,眼淚都要飆出來:“謝謹行!我餓了!你有沒有錢,我想吃個手抓餅!”
被抓著胳膊的少年正單手拎個包,懶洋洋地往校外走。冷不丁地,懷裡像炮彈一樣撞進來一個粉白的東西,他下意識地就伸手接住了。
等抱了個滿懷,才發現四周吵鬨的聲音突然安靜了。
一瞬間,所有眼神都射了過來。
那震驚得表情就像是自己好好的來上學,突然晴天一個天降神雷把學校的教學樓給劈碎了似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停滯了,盯著這邊的兩個人,全都瞳孔地震。
在京市附屬一中,誰不認識謝謹行?
謝家太子爺,高冷不近人情的學神校草,在學校裡多少人想跟他關係好都找不到機會,多少女生暗戀他都被拒絕了。這女的誰啊,衝過來就要人家給買手抓餅吃???
謝謹行也有點懵,這人誰啊?
他低下頭,看著懷裡隻到胸口位置的女生,握著她的肩膀強硬地把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扯了出來。
十六七歲的少年,清俊精致的眉眼,一雙清透的琥珀色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與白皙的皮膚,套用一句特彆土的電視劇台詞‘姿清逸,骨清絕’。
雖然頂著一頭霧藍色的長毛,也依舊好看到少見。
“你誰?”
他那好看的嘴裡吐出硬邦邦的兩字。
顧安安被扯出來還愣了一下,抬起頭仰著臉,皺眉瞪他。
“顧安安啊。”
理直氣壯,毫無心虛。
謝謹行被她這態度給搞得卡了一下,似乎回想了下,顧安安是誰。但是大腦儲存的記憶裡,沒有一個叫顧安安的人,以至於對顧安安理所當然的態度有點懵逼。
頓了頓,他又問:“顧安安誰?”
顧安安眨了眨眼睛,大概能理解十六七歲的謝謹行不認識自己所以很懵這件事。但現在情況有點複雜,她跑到了十幾年前,目前來說應該在川蜀顧家的自己,在京市舉目無親。
她醒來的瞬間就掏過兜了,一分錢沒有。身份證,錢包,都沒有,隻有一個還剩56%的智能手機。
手機收不到信號,除了能拍美顏照片,屁用沒有。
電子支付,不存在的。
“你的親親未婚妻。”顧安安以手作花,捧起了自己的臉。然後裝可愛似的朝著謝謹行瘋狂地眨巴著大眼睛,企圖散發出布靈布靈的光給混過去。
謝謹行:“……”
再三確定了,不認識的瘋子,他側身就走。
笑死,生死關頭了,顧安安怎麼可能讓他就這麼走了?
她一個箭步上去抓住了謝謹行的胳膊,十幾年前的京市,可是連老爺子都不認識她的,她總不能真的去天橋睡橋洞吧?
“哎哎,你等等我!”
從醒來到現在,顧安安一口飯都還沒吃上呢。肚子真的好餓啊,她感覺自己低血糖都要犯了。
顧安安趕緊轉頭去抓謝謹行的衣服,這人特彆靈活敏捷??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根本就不好抓。不過由於大門口人實在太多,拉拉扯扯真的很不好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謝謹行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最終隻能無語地被這莫名其妙的少女給黏上。
顧安安踢著拖鞋,亦步亦趨地跟著前麵的少年。
前麵的少年連回頭都不回。果然,謝謹行少年時候就跟老爺子罵他的那樣討人嫌,中二和不好惹。一句話還沒說呢,光一個六親不認的背影就足夠讓人想打他了。
“我真的是你未婚妻,你相信我啊,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你要是不信,我還有照片為證!”
兩人拉拉扯扯地走到巷子口,顧安安聞著空氣中食物的芬芳,突然死命地拽住了他不走了。
謝謹行的眉頭都皺得打結。
顧安安指著巷子裡的小吃攤,扒拉他:“我沒吃早飯,你給我買個手抓餅……”
謝謹行大概是沒見到過這麼不怕死的,竟然敢上手扒拉他。沒注意被她扒拉個正著,甩又不好甩開。四周看熱鬨的人興致勃勃的樣子,他隻能皺著眉頭轉身。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很高了,雖然沒到後來的一八八,但也一米八五左右。
這樣凶的表情看過來,還真給顧安安的心裡嚇得突突的。
“我真是你未婚妻。”
見謝謹行不信,顧安安將手機掏出來,相冊點開了舉到他麵前。
這個時候已經有智能手機,但是屏幕還沒這麼大。
謝謹行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屏幕的,造型款式都非常的現代。像素也清晰得讓人震驚。他愣了一下,接過了顧安安超大屏水果plus,好奇地前後左右看了下。
“你彆看外殼,你看照片啊。”顧安安急了,讓他看照片,他看什麼手機!
謝謹行沒說話,冷著臉看向照片。
照片裡是一對情侶,姿態親密地抱在一起。女人雖然跟眼前的少女有點像,但一看年紀就比眼前的少女大,且五官更精致和成熟。男士也西裝革履,一雙冷銳深沉的眼睛,低頭垂眸凝視著女人。看得出來,關係很親密,但明顯不是他。
“就是你!”顧安安怕他跑了,死抓著他袖子,“這個女的是我,這個男的是你。”
“你是不是沒睡醒?”
“你才沒睡醒!”
“……”謝謹行眉頭皺得都要打結了,真的倒大黴。一出校門被個小瘋子纏上了,“你是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床位多少?”
說著,他就握住了顧安安的手腕,企圖翻看她的住院手環。
“……你才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你蛇精病!”顧安安氣得直甩手,“這是十幾年後的你!”
謝謹行:“……”
雖然知道高中有不少蛇精病,他也確實聽過不少奇葩事。但這麼離譜的還是第一次。
給她買個餅就差不多了,他可沒興趣聽人發病。
“謝謹行,你六歲的時候
從樓梯上跳下來,摔斷了一顆牙!”
謝謹行:“!!!!”
“你九歲的時候,趁你姐姐睡覺,把你外甥陸星宇的頭發給剃光了。被你爸皮帶抽了一頓”
“……”
本來不想搭理這個精神不正常的少女,但聽到這少女吐槽完他的醜事,開始一本正經地背家譜。這瘋子居然能完整地背出了他家的家譜,甚至連外公那邊的親戚都知道,他震驚了。
頓了頓,他還是半信半疑。
“照你這麼說,你今年應該九歲了,在川蜀。你覺得你像九歲嗎?”
說完,他眼神上下掃視了一圈,發出了不屑的冷笑。
顧安安也知道離譜,如果這個世界小少女的她也在的話,現在的她出現在這又算個怎麼回事?
但問題是事情已經發生,她就是出現在這裡了。而且係統讓蘇軟重生六次那麼玄幻的事情都發生過了,就算有一天,告訴她這個世界有鬼,她也不覺得奇怪。
“我不知道,反正我醒來就在這了。”
顧安安照過鏡子,她現在不是二十二歲時候的樣子,而是跟謝謹行差不多大的少女。
但事情已經變成這樣,躺倒任踹唄。
顧安安為了讓他相信,當麵搜腸刮肚地又補充了不少他乾過的醜事。以及從跟梁程理的對話框裡翻出了好幾十張學校那幫無聊的人偷拍他的照片。
他嘴角抽了抽,沉默了。
“……顧安安?”
“昂。”顧安安在屏幕上打出自己的名字,“就這個,字兒這麼寫的。”
謝謹行:“…………”
雖然還是不信,但顧安安實在說出了太多東西,由不得他不信。
所以再在顧安安吵著要吃餅,謝謹行冷著一張臉,被她拉去了小吃一條街。
……
最後吃了一個手抓餅,一碗紅豆豆漿,一大包零食和一個冰淇淋。
謝謹行皺著眉頭,看著一邊走一邊舔冰淇淋的少女,不是很樂意把人領回自己的住處。他的住處不允許其他人入侵,所以兩人在小吃一條街的後門僵持住了。
顧安安拽著他的胳膊,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你真的忍心讓我去睡大街嗎?”
顧安安指著地板:“你自己看,這地是能睡覺的嗎?你再睜大眼睛看看我!”
雖然覺得此女有病,但謝謹行不否認,小姑娘長得很好看。
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皮膚白得像粉團子捏出來的。短袖短褲的睡衣,露出了一截纖細的小腿。腿彎和腳踝都泛著粉。
此時因為緊張,腳趾頭都夾起來了……
“……”
“我醒來就在這了,一睜眼就在這。摸了兜,真的是一毛錢都沒有。現在老爺子也不認得我,我不可能去找他收留我。去打工的話,算童工,人家肯定會不收我……你讓我住你家嘛!拜托拜托!”
顧安安沒想到,之前是謝謹行死乞白賴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