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三更)(2 / 2)

她一直以為自己和沉野那時候交集不多,但現在想來,即便是在因為四人聚會有所接觸之前,她也經常看見他。

她看到過,他穿著籃球服,在籃球場上肆意奔跑的模樣,即便滿身汗水,衣服依舊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她看到過,他悠閒地躺在樹蔭下的長椅上曬太陽,麵對突如其來的搭訕,瞎扯著“把微信給你了,我用什麼?”

她還看到過,她和周北川偶爾在路上遇到他,他冷冷淡淡地掃來一眼,隨即轉身離開的背影。

……

舒杳百感交集,以前會覺得遺憾,但現在卻又覺得,或許曾經的遺憾,也是促成現在圓滿的一部分原因。

見不少人都往學校大禮堂走,舒杳想起之前群裡說,今天大禮堂有往屆學長學姐自發組織的表演。

她看了眼時間,估摸著送感謝信的環節也差不多快到了,於是趕緊拉著沉野進了禮堂。

禮堂裡暖氣開得很足,倆人坐下就把身上的外套脫了。

不多時,工作人員來邀請沉野去後台準備。

主持人在舞台上發表了一通煽情的話術,

無非就是沉野出國多年,卻不忘母校栽培雲雲,舒杳被觀眾帶著鼓到第三次掌的時候,沉野終於出場。

他就穿著那一套灰色的運動裝,站在西裝革履的主持人及校長中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主持人把麥克風遞給他,介紹道:“本次校友沉野先生捐贈給母校的一億元,將重點用於校園非遺文化建設,包括但不限於非遺科普、展覽館建設、對夢想從事相關行業的貧困生的相關補助等等。”

舒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目光和台上的沉野直直撞上。

捐款很正常,但她完全沒想到,他的捐款是用在了非遺文化建設上。

是……因為她嗎?

主持人心有靈犀地似的問:“我想台下的觀眾們應該都很好奇,您對非遺科普的重視,是由於您太太正在從事相關行業嗎?”

沉野的心情看起來不錯,開玩笑道:“我知道這種時候,我應該說,還為了曆史、為了傳承、為了祖國的未來,但很遺憾,我的確沒有這種崇高的目標。”

台下傳來陣陣笑聲。

“我的目標隻有一個。”沉野看向舒杳,擲地有聲地說,“舒杳女士,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花絲鑲嵌傳承人,科普和推廣非遺,一直都是她在做的事情,作為她的丈夫,我幫不上太大的忙,但還是希望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助她一臂之力,僅此而已。”

台下默契地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前麵兩個小姑娘大概不知道舒杳就坐在她們後麵,挽著手激動地竊竊私語:

“這麼帥的男人,還這麼癡情嗚嗚嗚嗚,我怎麼就遇不到啊!”

“你有沒有發現,他沒有附和主持人的說法,說我的太太,而是直接說的舒杳女士哎,後麵還說作為她的丈夫。”

“這怎麼了?”

“我也說不清,就感覺,老婆是主角,自己才是她的附庸,你能感受到這差異嗎?”

“真的哎。”

……

舒杳聽到了她們的討論,卻並不覺得意外,沉野,向來如此。

他在把她視為自己的妻子之前,永遠更傾向於把她視為一個獨立的個體。

領感謝信儀式結束,沉野剛想下台,卻被校長拉住。

倆人對上眼神,舒杳朝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隨後就看著他和校長並肩去了後台。

表演繼續開始,是由一批三四十歲的學長組織的大合唱:我的好兄弟。

看他們在台上上演著兄弟多年後重逢的情景劇,舞台下爆發出了一陣陣笑聲。

舒杳唇角輕揚,餘光往旁邊的入口處瞟,想看看沉野有沒有回來,但沒看到沉野,卻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劉陽。

說意料之外,其實也情理之中。

畢竟劉陽和他們同一屆,來校慶看表演實在太正常了。

他的視線掃過四周,一眼捕捉到舒杳旁邊、靠近過道的空座,隨即幾乎沒有猶豫就過來了。

陽像是走近了才看清人,壓低聲音,卻難掩驚喜:“舒杳?你也來了啊?這位置有人嗎?”

舒杳本來想說有人,但回頭一看,人滿滿當當,實在沒什麼空坐了,而且反正等沉野回來,他們就走了。

於是她溫聲道:“你坐吧,沒事。”

“謝謝啊。”劉陽轉身坐下,熟絡地吐槽起路上遇到的事情,“本來我早早就出門了,哪想到路上遇到車禍,大堵車,害我都沒看上我們班組織的節目。”

舒杳想起剛才他們班籌備的惡搞小品,淡淡地笑著:“你們班還挺有意思的。”

“你彆說,他們本來還想拉沉野一起上呢,但是他不在群裡,也沒人敢去問哈哈哈哈。”劉陽這才想起來,“哦對了,你是和沉野一起來的嗎?”

“對。”

“那沉野呢?”

“他剛領完感謝信,被校長帶下台了,還沒回來,估計有事兒在聊。”

“哦哦。”劉陽撓撓後腦勺,“我上次看到沉野的采訪了,真是羨慕死人!這麼多年居然還能這麼恩愛。”

舒杳本來都快忘了劉陽誤以為他們高中就在一起的事情,現在聽劉陽提起“這麼多年”,疑惑再度湧了上來。

“劉陽,你之前在地鐵上說,我和沉野高三的時候就在一起了,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不是嗎?”劉陽說,“我那時候看到他給你準備禮物了啊,我都沒見他給徐昭禮準備過禮物,特意給你的,你倆還不是男女朋友啊?”

“禮物?什麼禮物?”

“具體我也不知道,是我當時經過不小心撞到他桌子,課桌裡的東西就掉了出來,我撿的時候看到一個黑色盒子,上麵放了一張賀卡,寫著你的名字。”

黑色盒子?

舒杳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畫麵,她略顯急切地問:“是一個黑色絨盒嗎?就……長寬不到十厘米的一個小盒子?”

“對,挺小的。”劉陽說,“雖然那時候都說你和周北川在一起,但我看你們平時也不親密,你和沉野他們倒是有時候同進同出的,再加上看到沉野的禮物,那賀卡封麵上還帶愛心,我就以為周北川隻是你倆的擋箭牌呢。”

舒杳的心突然開始加速跳動。

不知道是不是室內暖氣太足了,她覺得渾身發熱。

原來,那年在巷子裡,她看到被他撿起來的、已經沾滿汙水的黑色盒子,是他原本準備在她生日的時候送她的禮物。

“他……賀卡上寫什麼了嗎?”

“好像沒有,就寫了To舒杳,這幾個字。”

舒杳陷入怔忡,許久後才回神,朝劉陽道了聲:“謝謝。”

“謝什麼呀。”劉陽覺得她的反應有點奇怪,但沒有細想,感慨道,“反正你倆現在幸福,就挺好的。”

舒杳主動道:“要不我們加個微信吧?如果之後我和沉野辦婚禮的話,一定請你來。”

劉陽頓了兩秒:“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已經加過好友了?

“……”舒杳尷尬笑笑,“啊,你叫什麼啊?可能因為我沒有備注。”

劉陽:“大河向東流。”

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舒杳猛然想起來,就是之前沉野官宣的時候,在他那條下回複恭喜的那個人。

要是早知道,她之前就能私信他把事情問清楚了!

舒杳心裡有一瞬間的懊惱,但很快又覺得無所謂,她安慰自己,反正現在搞清楚,也不算晚。

節目不知何時已經結束,主持人和觀眾說休息十分鐘,台下的觀眾便紛紛起身,寒暄的寒暄,去洗手間的去洗手間。

餘光掃到一道灰色身影從門口走來,舒杳抬頭,朝沉野揮了揮手。

沉野走到倆人麵前,微笑著向劉陽點了點頭:“好久不見。”

劉陽的視線在倆人之間逡巡了一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你們有錢人,一輩子隻買一套情侶裝嗎?”

舒杳:“……”

*

節目沒一會兒繼續開始,劉陽留下欣賞,舒杳和沉野就先離開了。

牽著手走在曾經走過無數次的校園小徑,沉野看似不經意地問:“你們剛才聊什麼了?”

舒杳眯了眯眼,陽光落在她眼睛裡,亮閃閃的,不答反問:“沉野,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沉野沒問去哪兒,跟著她出了校門,一路往南走。

走了不過三分鐘,一條稍顯破敗的小巷印入眼簾。

就是七年多前,他們最後一次見麵的小巷。

舒杳把他拉了進去,即便是中午,小巷裡卻依舊顯得昏暗。

舒杳站在曾經站過的地方,仰頭看向他,目光澄澈乾淨:“那時候,你想送我的生日禮物,是什麼?”

沉野似乎怔了一下,末了輕笑道:“這就是劉陽跟你說的?”

舒杳:“嗯。”

“其實我已經送了。”

“送了?”舒杳疑惑,“什麼時候送的?”

沉野的食指撥了下被她掛在包上的小狗。

舒杳低頭一看,又驚訝抬眸:“這是你那時候就找人定製好的?”

“嗯。”

舒杳恍然大悟,難怪那時候她問他,這是不是以小餅乾為原型定製的,他說“也不算”。

因為或許,這原型,其實是她曾經收留,卻被羅建輝打死的那隻小狗。

她當時隻是在大家聊天的時候,隨口提到了有那隻小狗的存在,沒想到他居然一直記在心裡。

穿堂風呼嘯而過,她卻外套敞開,絲毫感覺不到寒冷。

“沉野,謝謝你。”

“我也有煽情恐懼症。”

沉野把她摟進懷裡,用外套緊緊裹住,舒杳的額頭抵著他胸口,悶悶笑出聲來。

那一年盛夏,悶熱無比,但雨下在身上,刺骨的寒意。

這一年寒冬,西風凜冽,舒杳被他護著,卻感覺四周恍若春天。

她突然想起曾經看聶魯達的詩集,看到過一句話:“在我貧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後的玫瑰。”

她當時沒覺得浪漫,因為她堅信自己人生裡如果有玫瑰,隻可能由她自己種出來,於是她整日沉浸在自己貧瘠的花園裡,試圖種出最豔麗的那一株。

門口無數人來來往往,勸她放棄。

她拒絕,他們也就沒再停留。

直到有一天,有人一次又一次,終於敲開了她的門,他捧著一袋玫瑰種子,和自己最赤誠的真心,跟她說:

“嘿,要一起嗎?”

叮咚~舒杳心裡的玫瑰,開了花。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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