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鴻輕嗤一聲：“我很清醒，我知道她是不是。”
夢妖得意一笑：“乖兒子，替娘乾掉這些打擾娘安寧的壞人。”
江鴻低聲應道：“是。”
馮國安見狀立馬就要動手，夢妖水袖一揮，空中霧氣映出失蹤的百姓們，他們渾渾噩噩地站在懸崖邊，眼看著就離懸崖越來越近，馮國安猛地頓住。
“城隍大人，他們馬上就要死了，我的夢境裡死去，現實中的他們也會死去。現在你是選擇去救你守護的百姓們，還是幫這個臭道士一起對付我？”
夢妖慢條斯理坐下，重新端起茶碗。
施慈從對決中勉強分出一絲心神：“馮兄！快！救人要緊！”
馮國安一咬牙，化作一縷青煙飛快朝百姓們所在的山頭掠去。
夢妖笑得更開心了，鼓掌道：“好！好啊！你們都是心懷天下蒼生的好人！今日我就要你們命喪於此，化為夢境的養分！”
恰在此時，江鴻忽然朝施慈刀上一湊，施慈下意識收手，一掌拍出，他整個人倒飛出幾米遠，正好落在夢妖身前。
施慈正疑惑自己的力道，就見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將劍插在地上勉強支撐住自己：“娘親，鴻兒打不過他。”
夢妖沒看到方才那一幕，隻當他真的不敵，當即沉下臉色：“廢物！連他都打不過！閃開！”
江鴻眉眼間沒有半分不滿，聽話地站在他身後，委屈道：“是鴻兒錯了。”
夢妖見他認錯，臉色這才好了些，上前一步：“臭道士，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施慈來不及多想，明遐刀刀身陡然燃起火焰：“這句話該我說才對。”
夢妖輕蔑一笑：“在我的夢境裡，任何人都傷不了我，哪怕你有這把神兵又如何，人本身是無法傷害‘夢’的。”
說時遲那時快，在他身後的江鴻猛的伸手在劍上一劃，劍身沾滿他的血液。
他執劍往前一刺，毫無防備的夢妖就被長劍穿胸而過。
“呃……！”
“你竟敢背叛我！”
夢妖不敢置信地看著穿胸而過的長劍，上麵還沾著江鴻的鮮血。
江鴻嗤笑一聲，猛地把劍抽出來：“從來沒有效忠過，又哪裡來的背叛？”
“就憑你這個醜八怪，也配當小爺的娘？嘁。”
施慈也沒料到這場變故，隻見惱怒的夢妖轉身一掌拍向江鴻，把江鴻拍出好幾米遠，這才捂著傷口怒道：“你竟然一直在演戲！我倒是小看了你！”
江鴻默默咽下湧到喉嚨的鮮血，快步走到施慈旁邊，悄悄把重量往施慈身上搭，一臉不屑地看向她：“不然你怎麼會放心把後背交給我？”
“他們是局外人，傷不了你，但我作為你的宿主，想要傷你輕而易舉。怎麼樣，滋味不好受吧？”
夢妖幾欲發狂：“我這麼信任你，你竟然背叛我！果然，人類就是低劣！”
江鴻撇了撇嘴，就差翻個白眼：“喂醜八怪，不要說得小爺我像個負心漢一樣，彆以為我沒發現你在偷偷吸食我的精氣神……好歹我也在國師府呆過幾年，搞小動作能不能隱蔽點？”
夢妖幾乎咬碎一口銀牙，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了這麼個毛頭小子手上：“好，你很好！你們就一起死在夢境裡吧！”
說罷，化作一團霧氣四散開來。
四麵八方突然湧來了濃烈的白霧，施慈明顯感覺到他和這個夢境的聯係加深了。
不妙啊。
眼見夢妖離去，江鴻才一口血噴出，痛得齜牙咧嘴，全靠施慈拉住才沒滾到地上去。
他忍不住揉了揉胸口：“嘶，痛死我了，這醜八怪下手真重。”
沒想到他還挺要麵子，等夢妖離去才喊痛。
周圍霧氣很快湧了上來，天地間仿佛隻剩下白茫茫一片，施慈和江鴻被隔離在這一片空間中，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出去的路。
他隻好放棄夢妖，轉而檢查江鴻的強勢。
江鴻被拍了一掌，受傷不輕，全靠施慈支撐，索性往地上一坐，將劍橫在膝上，露出幾分歉意：“抱歉啊，連累你們了。”
施慈運起法力壓製住他的傷勢，無奈道：“你演得還挺像，連江大人和我都沒發現異常。”
江鴻道了聲謝，挑眉得意一笑：“那可不，我以前就是靠這個才在國師府討那麼多人喜歡。”
施慈見他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有些好笑地搖搖頭，又道：“既然你知道夢妖有問題，為什麼還亂跑？等江大人找道士來捉妖不行嗎？”
江鴻聞言歎了口氣，換了個姿勢撐著頭看向眼前的霧氣：“你知道夢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嗎？在一個月前它就出現在我夢裡了。”
“它偽裝成我娘的樣子跟我說話，一開始我沒認出來，直到我說起我爹，它的表情很垂涎。或許它自己都沒意識到，那種餓了很久的狗看到一塊骨頭的表情有多明顯，明顯到我一眼就看了出來。”
“那時候的我還能維持清醒，作息時間還算正常。後來有一天，它背著我拉了一個乞丐入夢，想要把他永遠留在夢裡。隻是它大概也沒想到一個乞丐竟然不貪戀美夢反而想會到現實，為了避免自己暴露，它殺了他，從此以後行動更加謹慎了。而我恰巧就在現場，從那時候開始就老是莫名其妙昏睡了。”
“它還不能完全控製夢境，殺乞丐沒發現我的存在。它多可笑啊，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在乞丐麵前，誰料人家即使窮到乞討也不貪戀夢境就是想回去呢？夢妖惱羞成怒想殺他，乞丐又不是傻子當然會反抗，然後我就聽到它親口說彆人傷不了它。”
“直到又一次機緣巧合我的血讓它受傷，我才知道原來我是它的宿主，隻有我能傷到它的本體。”
這也是為什麼他先在劍上抹了一把才動手的原因。
說到這裡，江鴻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掌心還有一條傷口，他攤開手掌發呆，幾乎貫穿掌心的傷口，十分猙獰。
施慈見狀順手用法力幫他把傷口恢複了。
“那你去郊外做什麼？聽江大人說是因為你看到他和那位姑娘說話才離家出走。”
江鴻歎了口氣：“我娘去世這麼多年，我爹想續弦我也能理解。當時看到那位姑娘，她和我娘有四五分相似，還那麼年輕，我幾乎都懷疑老頭子晚節不保找了個我娘的替身，後來還是決定相信他的人品……結果當晚夢妖就以我娘的模樣出現在我的夢裡，說想我爹了，話裡話外都是讓我把我爹拉進來一家三口團聚……”
“夢妖越來越猖獗，我清醒的時候也越來越少，一開始我以為自己能治住它，後來局勢漸漸發展得不受控製起來，我就想遠離我爹，免得他受傷。加上不能讓夢妖發現端倪，隻好離家出走……誰知道它竟然直接把我拉進夢境中！”
“本來我也想找我爹幫忙來著，但我的一舉一動它都知道，根本不敢跟我爹說，但是萬一夢妖發狂怎麼辦？乾脆我自己上，說不定就除掉它了呢？”
“結果我在夢境裡麵越陷越深，夢妖拉進來的人越來越多。為了不打草驚蛇，隻好當了一把‘乖兒子’，我真是吃大虧了！”
“嘶，要是我爹知道我自作主張，肯定會打斷我的腿……你可不能跟我爹說這件事啊！”
施慈聽完哭笑不得：“好，我答應你。隻是之前你跟江大人那麼說話，恐怕醒後不會太好過。”
江鴻陡然想起他在夢妖麵前懟江文德的模樣，忍不住後背發涼：“完了，我爹肯定會動家法的。”
當時隻顧著演戲和爽了，完全沒想到這一茬。
他又想到自己現在還困在夢境裡，不免垂頭喪氣：“算了，我是夢妖的宿主，它不會放我出去的，隻要那些百姓們能逃出去就好。”
等百姓們出去了，他就能親手殺了夢妖，然後出去！
說到這個，施慈心情也沉重下來：“恐怕百姓們也出不去。”
江鴻皺起眉頭：“我不是已經重傷它了嗎，你和那位城隍爺不能將它解決掉嗎？”
施慈搖搖頭：“夢妖隻能封印，它死了百姓們也得陪葬。”
江鴻一怔，呆愣半晌，神色變幻不定，最後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知道了，那就把夢妖封印在我體內好了，反正我是宿主本來也出不去……你記得跟我爹說叫他少生氣，天天吹胡子瞪眼容易短命。”
你爹聽你這麼說恐怕會追進夢境打斷你的腿。
施慈歎了口氣：“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你來封印夢妖，總會有辦法的。”
江鴻雖然有些少年意氣，但敢孤身和夢妖對峙，還周旋了這麼久，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況且他才十八歲，人生剛開始，哪裡能讓他以自身封印夢妖？
大不了就再試一次封神！施慈不信沒辦法帶百姓們從夢裡出去！
江鴻有些不信：“有辦法你們早就用了，怎麼會拖到現在？唉，算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說不定我命裡就是有此一劫呢。”
施慈心說你命裡有沒有這一劫不知道，等你出去恐怕得麵對男女混合雙打。
看江文德的態度，肯定會把沈婉儀介紹給江鴻，江鴻不僅僅要麵對轉世後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娘，還要麵對夫妻二人的詰難，慘，實在是慘。
他輕咳一聲，決定給他提個醒：“江公子，你出去之後見到江大人一定要冷靜，老老實實認錯，把事情來龍去脈解釋給他聽。”
江鴻一臉懵逼地抬起頭，不明白為什麼剛剛還答應他保守秘密的人會轉頭就勸他自首。
施慈隻能歎息道：“緣，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