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雋話音剛落, 全被雪白的雲層染上金色,施慈眼睜睜看著周圍人的信仰攀升到頂峰,屬於“神”的法力開始沸騰, 一時之間竟然蓋過了怨氣。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一幕吸引, 絲毫沒有注意到遠方一排南遷的大雁正飛來。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這群大雁被天空上金色的雲層吸引, 轉而朝賀雋的方向飛了過來。
這些不過是一群普通的大雁, 身上沒有絲毫法力的痕跡,誰也沒有注意到它們, 就連季雲舒的注意力都全在賀雋身上。
此時他和施慈的想法不謀而合:賀雋難道就是那位賜予鶴城人長生的神明?
變故就在一瞬間, 大雁直朝賀雋撞了過去,賀雋的注意力也全在底下的居民身上。
他本來就是不會法力的凡人, 全靠季雲舒帶著才能站在雲層上, 如今被大雁這麼一撞,法力紊亂之後整個人像是踩空了一般往下掉,瞬間就把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鶴城的城主先是一驚,還以為出了什麼意外, 結果定眼一看, 掉下來的哪裡是什麼神明, 分明是據說已經離開的賀雋!
“是他!”
“是賀雋!他在假冒吾神!”
“平日裡滿口胡話便罷了,偏生在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胡鬨,我們不能再縱容他!”
鶴城的居民們暴怒, 之前在施慈麵前的好脾氣好像不複存在, 賀雋這種行為在他們看來無疑是瀆神大罪!
竟然敢假冒他們的神,不可饒恕!
賀雋在空中見到底下的居民們全都朝他湧過來,心中頓覺不妙,可是如今想躲起來卻也沒地方躲。
若是沒有人接住他, 這麼說下去恐怕會摔成肉泥,好在季雲舒十分靠譜,一個閃身衝到他麵前,撈起他幾個起落間便到了地上。
居民們同時也看清了他的臉。
“是那個姓季的年輕人!”
“他和施慈不是一起來的嗎?怎麼會和賀雋在一起?”
“我們都被他們騙了,他們是一夥的!”
先前待施慈十分熱情的人們頓覺自己被欺騙,紛紛對他怒目而視,而身處人群之中的施慈隻覺得糟糕。
老李離他最近,原本和藹的麵孔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猙獰:“好哇,我等把你們當做貴客招待,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我們的!”
施慈忙道:“我和同伴並非有意欺瞞你們,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有年輕人高聲叫道:“老李,你和他們廢什麼話!把他們抓起來,非要餓他們幾頓再把人趕出去!”
哪怕覺得受到了欺騙,他們已經憤怒不已,可也沒有絲毫要傷害施慈等人的想法,想到的最過分的懲罰性也隻是餓他們幾頓。
施慈有些無奈,可如今並不能被這些人抓住,他隻能想法子先跑。
眼見許多人都伸手過來抓他,施慈施展定身術,將他們先定在原地,等自己離開之後法術自然會解開。
前方被季雲舒撈著飛快逃離現場的賀雋見到這一幕,忍不住高聲喊道:“施道長!不要傷了他們!”
施慈手底下自然有分寸,他應了一聲,飛快從人群裡脫身。
後方追過來的人仿佛他前世在電影裡看過的喪屍圍城,密密麻麻全都朝他湧過來,看得施慈頭皮發麻。
季雲舒帶著賀雋走在前麵,施慈緊隨其後,很快人便甩開人群來到了一處高山上。
從山頂可以俯視整座鶴城的基本情況,底下的房屋排列十分奇特,先前施慈在城中還沒有發現,如今跳出局外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座生陣。
天地間的靈氣以微不可查的速度湧進陣法,雖然不明顯,但勝在涓涓細流源源不斷,維持著整座鶴城的生機。
城外許多稻田已經荒廢了,可是城中往其他地方卻能看到開辟了些許田地,看來之前用來招待施慈的食物便是這些田中種出來的。
底下的人像是密密麻麻的螞蟻一樣在道路上來來去去,他們自發組成了幾個隊伍,在城中尋找施慈等人的身影。
看來賀雋的動作是真的把他們逼急了,否則也不會如此認真的想要抓住他們。
隻是他們卻沒想過往山上找人,這才叫施慈他們逃過了一劫。
賀雋還蹲在山頭神情複雜地看著山下人群,施慈卻轉身問道:“你方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賀雋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哪句話?”
施慈道:“那句一直注視著他們。”
季雲舒也將目光移向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賀雋一怔,像是明白了他們什麼意思,連忙站起來道:“你們不會懷疑我是……”
他臉上帶了些尷尬:“其實我之所以那麼說,也是圓他們一個夢吧。”
“我們這些生活在鶴城中的人,無時無刻不在祈求著神明的注視,雖然祂幫過我們很多,可是我們在祂麵前永遠像是蹣跚學步的孩子,一離開‘家長’的目光就會不知所措。”
“……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這副模樣,如今看起來才稍微符合他外表的年紀。
賀雋道:“神明已經許多年未曾投下目光了,我們不知道祂如今的現狀究竟如何,我也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才知道祂並沒有隕落,而是因為自身的消耗陷入沉睡。”
“可是鶴城中的其他人不知道,感受不到神明注視的他們心中不可避免產生了慌亂,既然我在假扮神明,那安撫他們一下,不是很合情合理?”
這話說的並沒有什麼毛病,施慈也沒有從中找到有什麼違和的地方,見賀雋態度真誠,不由信了幾分。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城中的眾人,問道:“現在計劃已經失敗,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賀雋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但是一切的突破口在神身上。”
施慈無言以對:“你就沒有什麼後續方案嗎?”
賀雋麵帶歉意:“本來以為此次能一舉成功,誰知突然出現意外……嗯,的確有一些後續安排,不過隻能我親自去。”
言下之意,施慈和季雲舒隻能先等著。
他望望四周,道:“此處適合談話,卻不適合等人。我在城中還有一處秘密據點,是當初收留我的一位嬸子的家,她態度和善,哪怕我被全城的人厭煩,她也沒有討厭我。不如我們先去那裡?”
施慈和季雲舒自然沒有異議。
於是人很快又從山頭下來,繞過鶴城,從小路往賀雋口中那位“嬸子”的家中去了。
其他人繞著鶴城裡圈外圈都找了個遍,卻不知道他們溜出去後又偷偷回到了城中,還光明正大地借助在另一位居民家裡。
賀雋口中的那位嬸子姓趙,他們到的時候趙嬸正在家裡喂雞,見到賀雋帶人來,歎了口氣,將他們迎進院子,仔細看了看,發現四周無人才放鬆下來。
她將拌著米糠的食盆往雞圈中一放,擦了擦手連忙進屋,賀雋已經在給施慈二人倒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