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我給朱元璋打工那些年11)(2 / 2)

朕隻想要GDP 初雲之初 22436 字 10個月前

他到底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從前退婚西堡村大姓薑家的女孩深深得罪了薑家人,可那時候他有舉人功名倚仗,自然不怕,但是現在——

沒了功名身份,裡正多得是辦法拿捏他!

金裕想到此處,心頭的不安便如同浪潮翻湧,看了眼旁邊宛如木偶的母親,他顫聲道:“娘,我們還是搬走吧……”

鄒氏木然的轉過頭去,雙目無神,語調宛如遊絲:“我們能搬到哪兒去呢?搬家不要錢嗎?”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當初金裕中了舉人,有多少人主動上門送禮,今天就有多少人上門做客,話也簡單:“從前借的那筆銀子,您手頭寬裕的話,趕緊給還上?”

金裕當然不想還,進了嘴裡的肥肉,哪裡能再吐出去?

可是隨隨便便就能送錢投資的人,當然不會是鄉間農夫,起碼也是條地頭蛇,金裕沒了功名,他們有一千種辦法叫他把吃下去的吐出來!

趁早還上,這事兒就算結束了,要是想跟他們耍橫的,他們比你更橫!

金家孤兒寡母,又跟西堡村人不睦,當然不敢遲疑,老老實實的把吃進去的吐出來,眼見著剛富裕起來的家庭馬上破產……

至於搬走,又能往哪兒搬?

他們的名籍都在西堡村,想要走,必得經過裡正——可裡正哪裡是這麼容易鬆口的?

至於老家……

要不是在老家混不下去了,誰會想背井離鄉!

當年金裕的爹病重,看病要把家底都耗空了,人也沒救過來,以後留下孤兒寡母怎麼辦?

金家人就想了個損法子——讓金父去借錢。

親朋好友,同村故舊,沒有寫借條這個事兒,尤其金父還算是個讀書人,誰能想到他會賴賬呢?

沒過多久金父死了,被他借錢的人傻眼了,上門一看家徒四壁,隻留下母子倆哭得跟淚人似的,怎麼張得開嘴要錢?

算了算了,自認倒黴吧!

隻是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牆,一個兩個也就罷了,金父借了那麼多人,債主們之間也不乏彼此熟悉的,聚在一起喝酒的時候說起來,可不就回過味兒來了嗎。

能被金父騙的,隻能是信得過他的人,如是一來,金家人的名聲也就徹底臭了,鄒氏母子去給金父上墳,就發現有人把金父的墳墓當成公共廁所用了……

鄒氏且氣且惱,心知已經將人得罪死了,即便再把錢還回去,也落不到什麼好兒,索性厚著臉皮忍了,到裡正那兒一哭二鬨三上吊,搞了母子倆的名籍出來,遠走他鄉將戶口落到了西堡村這兒。

他們這一走也就是十幾年,當年的債主肯定沒死光,再這麼灰溜溜的搬回去?

唾沫星子也能把他們淹死!

走,無處可去;

留,風雨加身。

金裕母子倆進退兩難,一夜無眠。

就這麼枯坐了一宿,到第二天,便有人來叫金裕,硬邦邦的丟下一句:“裡正找你說話!”就走了。

金裕惴惴不安的去了,就見裡正和氣的坐在椅子上抽旱煙,見到他就笑:“小金來了?”

這會兒也不叫舉人老爺了。

金裕臉皮一抽,又不敢作色,頭往下一低,客氣的叫了聲:“張老。”

張裡正就說:“小金,可不是我難為你啊,隻是你如今沒了舉人功名,名籍又在西堡村,按製每家抽一個男丁服役,你們家也隻有你一個,你說該怎麼辦啊?”

金裕不由得將拳頭在衣袖中捏緊了。

服役……

從前這種瑣事,都是薑家幫他打理的,要麼出錢贖買,要麼薑家父子代勞,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哪裡做得了粗活?

真要是去了,備不住性命也得丟在那兒!

金裕低著頭,沒說話。

裡正也沒指望他說話,自顧自道:“那我就把你報上去了啊,回去讓你娘幫著準備點乾糧,過幾天就出發吧。”

金裕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裡正家。

隻知道恢複意識之後,聽見有人在議論:“聽說薑家兄妹三個,都跟石公走了?”

“是啊,真是好福氣!”

“那可是石公啊!”

薑家兄妹三個,都被石公收為弟子了?

連那個蠢笨無用的薑寧,都成了石公的弟子?

憑什麼?!

妒火毫不留情的灼燒著金裕的五臟六腑,他被刺痛了。

周圍人發現了他,嘲弄與譏諷的目光瞬間將金裕包圍,他幾乎是狂奔著回到家中,狼狽的關上了門。

鄒氏被兒子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裡正都說什麼了?”

金裕這才想起自己要去服役的噩耗,一時之間,隻覺天地之大,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娘,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金裕死死的咬住嘴唇,力氣之大,甚至咬出了血。

他惡狠狠的說:“沒有了功名,我們母子倆就是路邊的野狗,任誰都能來踢一腳,我們不能就這麼認輸!”

鄒氏耗費多年心血,才將兒子栽培出來,如今兒子前程一朝被毀,她更是不甘,聞言先是意動,繼而黯然:“那可是石公啊。”

金裕發狠道:“這天下也不是石公說了算的!”

他一把抓住鄒氏的手臂,語氣咬得很死,像是在給鄒氏鼓勁,更像是在給他自己鼓勁:“我在書院的時候,聽說司徒耿彰,向來與石筠不睦……”

……

長安城。

“裴少監,再往前走三百步,就是西市了。”

引路的小吏滿麵殷勤,分外恭謹,不僅是因為這差事乃是上官分派下來的,更因為這位裴郎君出身名門,年紀輕輕便因政績斐然而被調任廷尉少監。

而這位裴少監生得一副好相貌,矯矯不群,愷悌君子,即便是對待他們這些不入流的小吏,也都是溫聲細語,端方有禮。

他很樂意做這種差事。

裴仁昉謝了他,遞過去一枚銀角子:“我想自己逛一逛,不必跟隨了。”

小吏有些遲疑:“這裡邊魚龍混雜……”

裴仁昉道:“天子腳下,即便魚龍混雜,又能混雜到哪裡去呢?”

繼而向他點頭致意,自己孤身一人往西市去了。

這是裴仁昉的習慣。

每到一處新的地方,必定先要往街頭集市去走動一二,聽取民聲。

不辨菽麥,不能治田,不聞百姓疾苦,又怎麼能堂而皇之的盤踞在廟堂之上?

裴仁昉正想往西市去,就聽一個老者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到耳朵裡:“老夫見你印堂發黑,三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隻需花費二十個大錢,買下我這枚轉運符,必定能夠逢凶化吉,免除災厄——”

“老東西,滾!”然後就是劈裡啪啦東西落地的聲音。

老者的聲音馬上降了下去:“不買就不買,怎麼還罵人呢。哎,彆砸我的招牌呀——”

裴仁昉循著聲音看過去,就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弓著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神算子”布旗,旁邊簽筒也被打翻,簽子撒了一地。

他暗歎口氣,近前去幫老者將散落一地的簽子撿了起來。

老者趕忙道謝:“哎喲,謝謝謝謝,幫大忙了!要不說天底下還是好人多呢,我這幾天腰疼,實在彎不下去。我免費幫你算一卦,好不好?”

裴仁昉不接茬,反問他:“您多大年紀了,出門在外,身邊也沒個人跟著?”

老者嘿嘿笑了兩聲,比劃了一個手勢:“老夫今年八十有九了!”

然後不等裴仁昉反應過來,就叫住了過路的一對母子:“這位娘子、這位小郎,還請留步!”

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道:“老夫見你母子二人印堂發黑,黴運罩頂,三日之內必有皮肉之苦、牢獄之災!隻需花費二十個大錢,買下我這枚轉運符,必定能夠逢凶化吉,免除災厄——”

裴仁昉滿頭黑線的聽著,心說不怪彆人掀你攤子,你這見誰都是同一套說辭啊!

那對母子腳步匆匆,陡然被人叫住,聽了這麼一席話,顯然也頗覺晦氣,狠狠剜了那老者一眼,扭頭便走。

老者還在叫他們:“彆走啊,我算卦很靈的!連竇大將軍都找我算卦——你們知道竇大將軍是誰嗎?那可是當朝皇太後的爹!”

那對母子走得更快了。

老者徒生無奈:“怎麼還有人上趕著找死呢!”

裴仁昉又好氣又好笑,一把將歸置好的經桶擱到他那張舊布上:“真看不出來,竇大將軍還找您算過命呢?”

“是啊,”老者說:“算過好幾回呢。”

裴仁昉搖搖頭,看他擱在一旁的錢匣子是空的,料想今日還不曾開張,再想到家中同樣年邁的祖父,不禁憑空生出幾分感慨來。

他取出一枚銀角子,遞到老者手上:“老人家,騙人可不好。您也有了年歲,趕緊回家去吧。”

又問:“朝廷每年給八十歲以上的老者十鬥米,一石酒,肉一百斤,您都收到了嗎?”

老者不答話,將那枚銀角子收起來,說:“他們不識貨,由得他們倒黴去,你心腸好,我來給你算幾卦吧!”

裴仁昉:“……”

大可不必。

緊接著就見老者端詳著他,說:“印堂發黑,黴運罩頂——你這個命,也不太好啊!”

裴仁昉:“……”

又來了!

老者繼續道:“你的命,跟剛才那位小郎有些像,隻是比他還苦。他幼年便沒了父親,而你,是遺腹之子!”

裴仁昉悚然一驚。

因為他的確是遺腹子,生來便沒見過父親!

是巧合之下,被這老者蒙對了,還是此人的確有些本領?

“彆急,彆急,叫我再看看……”

老者繼續看著他,又點點頭,說:“沒錯,你的命比剛才那個小郎要苦,他旬日之間,隻有皮肉之苦、牢獄之災,而你,卻有殺身之禍!”

然後取出一張符紙遞給他:“帶回去燒成灰,衝水服下。”

裴仁昉遲疑幾瞬,到底還是接到了手裡,又躊躇著問:“如此,便可免除災厄嗎?”

老者先是點頭,既而搖頭:“隻能免除殺身之禍,後半生卻要勞碌度日,不過,這也是求仁得仁。”

裴仁昉:“……”

裴仁昉不由得厚著臉皮問了一句:“難道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嗎?”

老者哈哈大笑:“自家事,自家知,你難道不知道禍事的根由,究竟來自哪裡嗎?”

裴仁昉心頭一震,臉色頓變,回神之後,鄭重向他行禮:“多謝老丈指點迷津。”

老者笑:“我不也是收了錢嗎?”

然後便收了經桶、錢匣,打算離去了。

裴仁昉悵然若失,追上去幾步問:“以後我還能見到您嗎?”

老者背對著他擺了擺手:“不會再見了。”

又說:“裴郎,要做個好官啊!”

裴仁昉趕忙應聲,繼而又覺後背生汗:他怎麼知道我姓裴?

再去找那老者的身影,已經找不到了。

隻有手裡那枚符紙,提醒他並非是一場幻夢。

……

此時,朱元璋正在上林苑bbq,冷不丁聽空間裡老夥計們道:“哎?白絹來了!”

朱元璋便支起了一隻耳朵,聽嬴政念給他聽:“裴仁昉,本朝最年輕的新科狀元,初為障南縣令,考核甲上,遷涼州右曹掾史;考核甲上,又遷決曹掾,以勤勉安民,明斷獄案聞名,任期結束後調為廷尉少監,所有人都說,裴仁昉前途無量。”

“隻有那位邪肆俊美的巴陵王肆無忌憚的打量著他,伏在他耳邊說:裴少監,我府上有個姓柳的接生婆,她告訴我,多年前裴夫人誕下的,仿佛是個女兒……”

嬴政將手中白絹丟開:“沒了。”

李元達居然有點吃驚:“這世界的女主,看起來很正常啊!”

李世民也很吃驚:“居然真的很正常啊!”

劉徹無語道:“女扮男裝考科舉,還在朝堂混的風生水起,這正常嗎?”

再一想上個故事裡的先帝跟他的好大女,他馬上改口:“好吧,不能再正常了!”

嬴政也不以為意:“才乾這種東西,哪裡分男女呢,有能者便可用之。”

幾個人挨著點評了幾句,忽然察覺到空間外老朱一直沒說話,齊齊轉頭去看,就見朱元璋坐在燒烤架前,雙目發亮,魂遊天外,隔了幾瞬,猛地吸溜了一下口水。

“……很能乾活……身份還有瑕疵……以此為由不給她發俸祿了……說不定還能反過來敲詐一點,讓她付費上班……”

皇帝們:“……”

付費上班……

真是資本家看了落淚,猶太人看了下跪,比爾蓋茨看了連夜拉著巴菲特買醉!

嬴政都沉默了幾秒鐘:“老朱,彆這樣。”

李世民:“你做個人吧!”

李元達:“老朱你這樣遲早被掛路燈!”

劉徹擦了擦汗:“格局小了——憑著咱老朱這本事,掛路燈上也能偷人家兩度電!”

朱元璋若有所思:“還有這個世界的男主,你們覺不覺得他……”

劉徹皺眉:“很油?”

朱元璋:“不,有點本事。”

皇帝們麵麵相覷。

朱元璋:“裴仁昉能藏住女子之身,科舉為官多年不露馬腳,裴家肯定是出了大力的,可即便如此,都被他發現了蛛絲馬跡……”

李世民感慨道:“巴陵王的手下有點本事啊。”

嬴政記起上一世的劇情來:“他是皇室宗親啊!”

李元達警惕道:“這人有問題,得查!”

朱元璋立即拍板:“決定了,把他抓起來打工!乾不好就乾掉他,乾得好就榨乾他!!!”

劉徹:“……”

一句騷話憋在嘴邊。

其餘皇帝們:“……”

一片寂靜之中,隻有朱元璋興奮的聲音響起:“女人是老虎,婚姻是墳墓,隻有同僚之情永流傳!本朝七十歲致仕,隻要他能活,至少能再跟他的裴少監相親相愛五十年!”

巴陵王:?

栓q,有被感動到!

……

“海陽侯裴仁昉,是明宗皇帝太傅裴顯的孫子,世祖皇帝司空耿彰的弟子。”

“裴仁昉少年狀元及第,自請離京前往偏僻的縣府,當時的人知道這件事,都稱頌他的德行。此後數年,每一次考核都是甲上,政績斐然,明斷如神。”

“後來世祖皇帝繼位,裴仁昉被右遷入京,為廷尉少監,恪儘職守,孜孜矻矻。”

“當時廷尉散值的時間是申初(下午三點),裴仁昉說:“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官員怎麼能不這樣呢?於是每天直到日落才離開官署。世祖皇帝褒讚他的勤勉,後來,朝廷便將散值的時間改為日落時分。”

——《舊昌書-裴仁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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