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2 / 2)

朕隻想要GDP 初雲之初 11266 字 10個月前

柳太傅的視線餘光一直覷著詔獄主管孫登,果然見他進門之後二話不說,便往天子歇息的寢殿去了,心裡邊不由得暗歎一聲。

恰在此時,卻聽身後有紛亂驚呼之聲響起。

“什麼人,膽敢擅闖禁宮?!”

“我要麵見聖上——”

有著先前章六劫人的經驗在,此時禁軍反應極其迅速,先請堵在宮城門口的大臣們入內躲避,又有弓箭手飛馳前來援助。

柳太傅隻聽見禁軍整齊劃一的步伐聲自宮牆之外傳來,卻猜不透牆外究竟發生了何事,再想到前不久匆忙入宮覲見的孫登,一時心中且急且躁,五味俱全。

列位朝臣在舉行朝會的正殿之外等待了沒多久,便有當今聖上的心腹內侍前來,微微眯著眼睛,躬身道:“聖上有請嚴丞相、柳太傅、龐司空,還有承恩公與虢國公見駕。”

柳太傅心中了悟,當今必然已經知曉雍王殞命之事了。

五人齊齊到了禦書房,經由內侍通稟之後,以爵位官職高低前後入內。

承恩公與虢國公倒是還好,總算是與皇家沾親帶故,而待到嚴丞相與柳太傅、龐司空入內之後,天子卻是二話不說,便將案上奏疏一並砸了過去。

“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居然敢!”

李元達眼眶通紅,悲憤之情溢於言表:“雍王,是朕的同胞兄弟啊!你們非要朕處置他,好,朕把他下獄了。你們要去哭喪,朕也由著你們去哭,可你們為什麼一次次的得寸進尺,非要把他逼死,才肯罷休?!”

“這天下,究竟是朕的天下,還是爾等的天下?!”

幾人入門之前,便隱約能夠預料到天子的驚怒,此時雖然惶恐,卻也不算毫無防備,當即便在嚴丞相的帶領之下跪倒,拜道:“聖上,臣等絕無私心,所作所為,俱都是為了社稷跟宗廟啊!”

嚴衝苦口婆心道:“聖上,雍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何還能繼續存活於世?若如此,天下藩王誰又肯安分守己呢?!”

李元達卻不與他分辯此事,隻冷冷哂笑道:“丞相好威風,好氣魄啊!您一聲令下,便有百官前去為雍王送終哭喪,這等號召力,豈不是勝過朕這個天子百倍?!”

“雍王是先帝的嫡子,朕的骨肉兄弟,丞相要他三更死,他便活不過五更去,您有這樣的本領,做丞相豈不是屈就了?朕把這寶座讓給您,如何?!”

這豈不是誅心之論!

嚴衝臉上霎時間沒了血色,摘下官帽,再三拜道:“聖上明察,臣豈敢有此大逆不道之想?老臣對天發誓,絕無半分不忠不孝之心,若此言為虛,天地之所不容,人神之所共斥!”

李元達神色戚然,極寡淡的笑了一笑:“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呢?”

複又哽咽道:“我隻知道,我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昨日夜裡孤零零的死在了詔獄!”

說罷,放聲大哭,哀戚不已。

如是一來,彆說是柳太傅與龐司空,就連嚴丞相這個剛剛被誅心的人,都不能再說什麼了。

最後,還是飛奔而來的一名內侍打破了滿室淒冷。

“聖上,陳嬤嬤帶了太後娘娘的遺詔前來——”

禦書房內眾人皆是一驚。

李元達滿臉是淚,愕然抬頭,哽咽著道:“陳嬤嬤何在?速速請她老人家進來。”

那內侍麵露難色。

李元達見狀,便厲色道:“怎麼,朕使喚不動朝臣,難道也使喚不動你了?!”

幾位重臣不由得低下頭去。

卻聽那內侍戰戰兢兢道:“陳嬤嬤,陳嬤嬤她已經氣竭而死了!”

李元達大為驚駭:“你說什麼?!”

他一把扯住那內侍衣襟:“怎麼回事?!”

那內侍小心翼翼又迅速的將自己得知的消息說給聖上聽:“就在方才,有個形容狼狽、身受重傷的老婦要闖禁宮,身後還有人在追趕,禁軍匆忙將人押住,卻聽那老婦自稱是昔年服侍過太後娘娘的近侍女官。”

“幾日之前,她想要以太後娘娘的遺詔來救雍王殿下,不成想剛出王府,便被人抓住,關押起來,嚴刑拷問,就在昨夜,雍王殿下薨了,看守她的人也不再注意,她這才趁機逃了出來……”

李元達顫聲道:“母後居然留有遺詔?”

又急忙追問:“遺詔何在?!”

那內侍忙道:“已經遣人往雍王府去取了!”

李元達恍若失魂,鬆開抓住他衣襟的手,呆呆愣愣的跌坐回原處。

幾位重臣彼此交換一個視線,一時之間,竟也無人膽敢做聲。

不多時,便有侍從匆忙來稟:“遵從陳嬤嬤的遺言,找到了太後娘娘留下的遺詔。”

近侍小心翼翼道:“聖上?”

李元達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澀聲道:“呈上來吧。”

內侍應聲。

他接到手裡,展開細看,臉上血色愈發濃烈,眉頭痛苦的顫抖幾下,忽然間一口血吐了出來。

眾人大驚失色,柳太傅甚至顧不得禮儀,上前去將哀毀不已的天子扶住:“聖上,聖上!”

又厲聲吩咐左右:“還不去傳太醫?!”

承恩公撿起掉在地上的太後遺詔看了,神色也頗悲憤,近前去將柳太傅擠開,親自攙扶著皇帝外甥,盛怒不已:“自稱人臣,卻在這裡做逼迫天子的事情,爾等怎麼有顏麵以國家柱石自居?!”

“雍王有罪,雍王該死,可你們彆忘了,天底下隻有一個人有資格賜死他,那就是天子,你們居然敢越俎代庖,代天子行事!”

又流淚道:“太後娘娘臨終之前,最是牽掛雍王,而聖上向來與雍王友愛,你們逼死了雍王,讓聖上違背了太後娘娘的遺詔,怎麼還有顏麵繼續在朝堂上做愷悌君子!”

李元達一直堵在心口的那口氣終於艱難的吐了出來。

他放聲大哭,悲慟的簡直像是要把心肝都嘔出來:“我為人子,卻如此違逆母後的遺命,我死之後,該如何去見高廟,又如何以對定陵啊!”

又強撐著支起身體,聲色俱厲道:“朕的話是耳旁風,太後的遺詔你們都敢視若無睹,你們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彼輩非人臣也!”

對於臣下而言,再沒有比“非人臣”更嚴厲的指責了。

如是一來,不隻是嚴丞相,連柳太傅與龐司空也齊齊摘掉官帽,叩頭請罪。

虢國公就在這時候上場和稀泥:“幾位老臣也是掛懷社稷,故而如此,才有些越矩……”

又站在天子那邊斥責幾名朝臣:“但是居然有人敢扣押太後娘娘生前的近侍女官,害其性命,以至於聖上違逆定陵太後遺命,更是罪不容誅!”

沒人知道扣押陳嬤嬤的人究竟是誰派去的,匆忙之中,也沒人有心再去探究這些了。

隻是事已至此,總要有人出麵收拾殘局,相應的,也總要有人對整件事情負責。

嚴丞相顫顫巍巍的拜了下去:“臣為丞相,統禦百官,年邁昏庸,有失察之過,再無顏麵侍奉天子,臣今請乞骸骨……”

李元達殊無挽留之意,寒聲吐出來一句:“準!”

龐司空也忙附和:“臣年歲與丞相相當,亦乞骸骨!”

李元達麵籠寒霜,冷冷的覷著他,又道了一聲:“準!”

隨之,柳太傅也主動請求致仕。

李元達的語氣卻比對待前兩人稍稍柔和幾分:“太傅也要在此時離朕而去嗎?”

柳太傅歎道:“臣是無顏再見聖上……”

李元達沒說準,也沒說不準,太醫就在此時過來了。

他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打發朝臣們退下了。

幾名叱吒風雲多年的重臣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關上門的前一刻,尤且聽見天子在同近侍低語。

“皇弟他,當真走了嗎?”

內侍低低的應了一聲。

天子的聲音裡平添了幾分哽咽:“他比我要小三歲,還沒有成家,連個祭祀的後人都沒有啊。”

緊接著,又有氣無力道:“我作為兄長,怎麼能眼看著弟弟無人送終?傳旨,將淑妃所出的皇次子過繼給雍王為嗣……”

內侍驚慌不已:“聖上,您膝下總共也隻有幾位皇子而已啊!”

卻聽天子哭道:“兒子有什麼打緊?若是可行,我真恨不得用自己來換皇弟活過來才好!勿要囉嗦,去傳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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