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禮、有樂、有《詩》、有《書》、有善、有修、有孝、有弟、有廉、有辯。國有十者,上無使戰,必削至亡;國無十者,上有使戰,必興至王!2”
為什麼要在輸出二字之前,加上“瘋狂”這個形容詞?
因為衛濛,亦或者說法家在這方麵的思想的確相當極端。
他說的那段話,翻譯的通俗一些,就是:
國家有禮、樂、《詩》、《書》、仁善、賢良、孝敬父母、尊重兄長、廉潔、智慧。
國家一旦有了這十樣東西,就算國君不讓民眾去打仗,國家也一定會被削弱,乃至於滅亡!
而如果國家沒有這十樣東西,即便君主讓民眾去打仗,國家也一定會興旺,乃至於稱霸天下!
看見了嗎?
禮、樂也好,《詩》、《書》也好,乃至於後邊的六種德行,都是儒家所提倡尊崇的,甚至可以說是儒家的思想核心,但在法家眼裡,一旦國家出現了這麼東西,那就徹底完蛋了!
這跟直接指著儒家的鼻子說“你們就是一群一文不值的垃圾,修習儒學的人從□□到靈魂,全他媽腐朽成渣了,對國家沒一點逼用”有什麼區彆?
倘若隻是否定一點,那儒家或許還有可能修修改改。
但你否定的這麼徹底,幾乎把儒家尊崇的所有內核都給否了,一旦低頭,儒家直接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你就說換你是儒生,該不該跟法家互扯頭花到死吧!
這還沒完呢……
“國大民眾,不淫於言,則民樸壹。民樸壹,則官爵不可巧而取也……3”
這話的意思是:
國家的土地廣闊,民眾諸多,不讓空洞無物的言論(重讀)肆虐,那麼民眾就會專心於耕種和外戰,民眾專心於耕種和外戰,那官爵就不能靠花言巧語(重讀)來獲得。
老陰陽怪氣了。
嬴政聽到這有些熟悉的言論,不禁失笑。
朱夢察言觀色,見狀不禁道:“尊駕同周帝一樣,也是法家的擁躉嗎?”
前世大逆不道的言論,此時嬴政已經能坦然講出:“有些偏激了。”
朱夢微露訝色。
底下儒家已經開始還擊:“因民而教者,不牢而功成;據法而治者,吏習而民安……4”
順應百姓舊有的習俗來實施教化,不需要費什麼氣力就能成功,按照舊有的法度來治理國家,百姓能夠適應,官吏也覺得駕輕就熟……
這是在否定法家變法的根基,反向掘墳了。
“大臣法,小臣廉,官職相序,君臣相正,國之肥也。5”
大臣守法,小臣廉潔,各司其職,上下互相督促,君臣各得其是,國家就會富足強盛。
接下來的辯論,嬴政沒有繼續聽下去的興致了。
他其實不是會被環境,亦或者說氛圍所煽動,繼而產生選擇導向的那種人。
既然心裡早就定了主意,底下的辯論結果究竟如何,都無法更改。
向朱夢道了一聲“失陪”,嬴政便要往彆處去,朱夢見狀卻也不曾停留,反倒起身跟了上去:“同行。”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樓梯口,可巧遇見了昨日議論過的英侯家的公子。
原主同他無甚交際,因為沒有參政,更與英侯家沒有往來,知道對方出身,還是借了朱夢的光。
嬴政便不曾在意,不曾想對方覷見他麵容之後怔了幾瞬,忽然有所會意,當下頷首致意:“殿下微服私訪,想來不願惹人注意,請恕不能全禮。”
嬴政微吃一驚:“你如何認得我?”
英侯家的這位公子有些無奈,又失笑道:“殿下英姿絕世,誰人不知呢。”
嬴政:喔。
怪我過分靚仔。
忽的想起身後朱夢,不禁回頭,卻見對方神色自若,顯然早就有所猜測。
他當即釋然一笑,等離了人群,才正色道:“先前人多眼雜,有所不便,我又不欲惹人注目,故而不曾表露身份……”
朱夢聽罷莞爾輕笑:“殿下有殿下的顧慮,我又何嘗不是如此?一來一去,便也就扯清了。”
繼而又肅整了形容,躬身道:“在下張良張子房,拜見殿下。”
嬴政還禮:“周明周子鑒……嗯?”
他臉上表情忽然裂開一瞬:“你說你叫什麼?”
空間裡仿佛散發出一陣快活的氣息。
張良被他臉上的表情驚了一下,遲疑著重複一次,道:“在下張良張子房……”
嬴政隻覺得自己臉上有一道看不見的裂縫忽然間更大了。
他儘量麵無表情的問:“韓國人?”
張良遲疑著搖搖頭:“不是。”
嬴政了然,稍稍鬆一口氣。
緊接著,就聽張良道:“在下乃是博浪沙出身。”
略微一頓,又笑著補充說:“那地方很小,殿下多半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