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人集體謝幕, 並沒有在朝堂上造成多大的風波。
因為打從一開始, 這家人的定位就是外戚。
對於朝官來說,外戚哪有好東西啊,像王家那樣出了個太後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飛揚跋扈整天作妖的, 全都死乾淨才好呢!
倒是聽說王太後病了, 不由得有些憂慮。
這兩年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皇室接連死人。
先是皇後, 再是皇太子,皇太後如今也有了春秋, 急怒之下要是有個萬一,京師又要暫停嫁娶了。
聽說這回冊立皇太孫的儀典辦得十分隆重, 也有聽取了高人意見, 想要以此衝喜的想法在。
想到這兒, 朝官們便順理成章的將思緒轉到了彆處——陛下是怎麼想的, 居然冊封一個還沒滿月的奶娃娃當皇太孫?!
不隻是他們想不通,七皇子也想不通。
風塵仆仆的回到家, 他匆忙去見了妻子,看徐倩茂諸事都好,臉色紅潤,精神飽滿, 便鬆口氣, 這才問她:“怎麼忽然間就立了皇太孫?”
徐倩茂其實也很茫然:“我如何能知道?都是老爺子的主意, 他定下了, 誰能違逆?”
七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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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難過,喃喃道:“我都還沒見過呢……”
徐倩茂摸摸他的臉,哄他說:“沒事兒, 馬上就是過繼宴,到時候能見到的!”
七皇子黯然神傷:“……”
並沒有被安慰到。
家人們誰懂啊,第一次見兒子,居然就是他被過繼出去的時候!
……
朱棣正躺在獨屬於他的那張小床上打瞌睡。
照顧他的幾個保母,有皇太子妃安排的,也有他爹送過來的,眼睛一錯不錯的在旁邊守著。
家人們誰懂啊,人生開篇就走上巔峰!
嬌花爹就是這時候偷偷摸摸過來的。
此處乃是東宮,皇太子又已經薨逝,按理說作為親王,七皇子是不能貿然過來的。
但是禮法越不過人情,皇太子妃當然不會那麼不講情麵,真就是私底下一麵都不讓人家親生父子見。
這不,趕在儀式還沒有開始之前,她讓人悄悄帶著七皇子過去見一見孩子。
朱棣正養精蓄銳呢,聽見動靜,睜開眼來,正瞧見一個容貌清俊的年輕郎君打外邊兒過來。
起初還不知道這是誰,再聽保母們低聲稱呼七殿下,便曉得來人乃是自己素未謀麵的嬌花爹了。
嗯……心情略有些複雜。
眨巴一下眼。
看著他.jpg
七皇子:哇哦,我的崽崽超可愛!
摸摸他的小耳朵!
看周圍沒人,再抓住他的小手親一親!
最後還不忘告訴這個小崽崽:“我是你爹爹,知道嗎?”
又難免有些黯然:“我們的父子緣分太淺了些,不過,這卻也是你的福分。好孩子,彆怕,以後無論如何,爹爹都會一直在你身邊支持你的。”
朱棣心說:爹你最多起個裝飾作用,真辦事兒還得看我娘啊!
心裡邊這麼嘀咕,卻還是很給麵子的伸出小手抓了嬌花爹一把,順帶著咧開嘴朝他笑了笑。
七皇子沒想到兒子居然會給他回應——畢竟自己對他來說,算是個陌生人呢,這會兒就自己在這兒,沒哭就不錯了。
他先是一怔,幾瞬之後,複又笑了。
回到坐席處之後,七皇子不無欣喜的告訴妻子:“孩子認識我呢,還朝我笑了!”
徐倩茂心說那小子是不怕生,見誰都笑。
隻是看丈夫如此高興,卻也不說破,隻順著他的話頭兒,道了句:“畢竟是親生父子呢。”
從前七皇子在皇家,其實是個偏邊緣性的人物。
他的生母出身並不顯赫,因為美貌得到寵幸,給了他一副俊美容貌的同時,也讓他有了這樣一副病弱的身體。
皇太子是嫡長子,六皇子是嫡次子,上邊的皇兄們起碼身強體健,下邊的弟弟們正是活潑可愛的時候,七皇子夾雜其中,很不顯眼。
好在他自己無意於權勢,是個豁達的性子,很能夠看得開。
隻是,到底也不是不覺得落寞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有妻子,有孩子,有了可以相伴的人,也有了血脈的延續。
人生至此,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七皇子舉杯向徐倩茂,神情繾綣,徐倩茂微微一怔,繼而失笑,夫妻二人齊齊將杯中酒飲下,一切儘在不言中。
這場過繼算是皇家的家務事,除去諸王與皇子妃們之外,來賓也不過是當年與皇帝一處打天下的幾個鐵哥們兒,看皇帝這個帶頭大哥紅光滿麵,定國公這個帶頭二哥也是滿臉欣然,又如何肯說掃興的話?
而諸王與皇子妃們,當然也不會在這樣的場合上舉止失當。
真就是觥籌交錯,賓主儘歡。
而此時此景,也恰恰同壽安宮中的淒清形成了極其慘烈的對比。
……
王太後沒有政治頭腦,更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但是被關了幾天,總能想得通一點——沒有兒子發話,孫媳婦絕對不敢這麼對她!
又或者說,孫媳婦現下這麼對自己,就是兒子授意的!
憑什麼啊,你這個鱉孫生生打死了我的乖孫,現在又來虐待自己的老娘?
看我不把你祖宗十八代給罵臭!
這幾日壽安宮裡衣食用度如舊,王太後吃喝不愁,精力充沛,天一亮從床上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扯著嗓子罵夫家十八代。
罵到最後嗓子倒了,還要使人去給她取點枇杷露來潤潤喉嚨。
侍從們當然不會搭理她的這個要求。
王太後便隻能如同一頭受傷的母狼一樣,白天嘶吼哀嚎,晚上默默的舔舐傷口,第二日繼續精神振奮的跳腳大罵。
不得不說,朱元璋的好體質,大抵有多半的功勞來自於她。
到第三日,事情就開始不對頭了。
因為也就是打這天開始,王太後陸陸續續的開始接收到親情包裹。
起初收到第一件的時候,她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打開盒子瞧了一眼,一抖手丟開了:“什麼玩意兒啊這是!”
朱元璋聽說過收件方的評價之後,馬上發出指示:“填上草送過去!”
擬態而非求真,能看出來是誰就行!
如是到第二回,王太後在辨認出快遞內容物的原產地之後,終於如他所願,以吐血兩口、當場暈厥的形式給出了好評。
朱元璋舒服了。
但是王太後很不舒服。
自暈厥中醒來之後,先前的罵戰一筆勾銷。
不是她打算偃旗息鼓,而是要升級戰爭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王太後攥足了勁兒,進行了數次向外衝鋒,均以失敗告終。
嘗試放火燒宮,又以失敗告終。
最後她脫掉鞋開始砸看守自己的人,開始以急劇下行的身體狀況和混亂無序的人畜性關係為主題,對皇室人員進行了長達一日一夜的極其惡毒的咒罵。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她收到第三份快遞。
那時候,過繼宴已經順利完成了。
王太後的精神狀況變得異常穩定,再收到快遞後,她不哭也不叫,神色平靜到近乎可怕,不在無法改變的事情上耗費心力。
她隻有一個目標——發瘋創死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