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婆道:“這乃是我師尊賜予我的寶刀,用它來刺人心口取血,可保其人性命無虞!”
九皇子大喜過望。
又覺疑惑:“既然有如此神奇的寶器,何以方才仙師躑躅不語?”
陳道婆聞言,卻是神色黯然:“方外之人,泄露天機,已經給自己招惹了劫難上身,更何況今日催動父傷其子?”
她說:“我並不是為彆的而憂愁,隻是因為能救側妃娘娘的不是彆人,正是王爺剛剛誕下的長子啊。”
九皇子聽到此處,訝然怔楞。
陳道婆卻不敢久留,向他行了一禮,轉身快步離去。
九皇子甚至都沒來得及挽留,那一襲道袍便消失在視線當中。
隻留下那一把泛著金色光芒的匕首,靜靜的窩在那方紅布之上,映照著場中眾人各異的人心。
九皇子神色遲疑,然而看著病榻上的愛妾,再被於夫人那殷切的目光注視著,終於還是主動握住了那把匕首。
他說:“我這就過去……”
於夫人攔住了他:“殿下,咱們知道取血之後小郡王必然無虞,可王妃娘娘向來偏執,怎麼肯信?見您帶著利器過去,必然是要阻攔的。”
她神色溫和,衣袖裡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攥緊了:“依我看,您還是使人往後院去走一遭,就說是想見一見孩子,讓人把小郡王抱過來吧。”
九皇子微鬆口氣:“還是嶽母考慮的周到。”
馬上打發人去抱孩子過來。
……
安國公夫人一路聽著親信的稟告。
於夫人去見了陳道婆。
於夫人同陳道婆一起回來。
陳道婆在前邊做法事跳大神。
陳道婆功成身退,準備飄然離去。
心腹低聲詢問:“夫人,是否要將其擒下?”
安國公夫人轉著手腕上的佛珠,平靜的神色因此掀起了波瀾:“這會兒將她抓住,豈不是不打自招,說於氏母女的計劃,我們其實一清二楚,是在將計就計?”
心腹遲疑著問:“難道就叫她這麼跑了?”
“放心吧,”安國公夫人微微一笑:“她跑不了。”
就在九皇子使人往後院去,要接長子過去瞧瞧的同時,一個小廝繞過王府諸多侍從的眼睛,也慌裡慌張的往後院去。
於夫人和陳道婆聯手唱了一場大戲,為了驗證其神異性,圍觀群眾當然不會少。
而之後的看診與行騙,也很難做到徹底的清場。
會不會有個人偷偷摸摸的貓在窗外,聽到了整個過程?
隻怕於夫人自己也不能給出否定的答案。
叫她心生疑慮,那麼安國公夫人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那小廝一路疾馳到了後院,迎頭就被守門的婆子啐了一口:“你這廝好大的膽子,沒有侍女引路,就敢在王府裡橫衝直撞,不要命了嗎?!”
那小廝趕忙告饒,又道:“我有極要緊的事情要去通傳,還請媽媽行個方便!”
他畢竟是安國公府的人,能被安國公夫人帶出來,顯然也是得臉的。
那婆子不想太過與他為難,雖沒放他進去,卻還是道:“在這兒等著,我去通傳!”
那小廝一疊聲的道了謝。
……
朱棣上了一天的班,眼見著夕陽西下,正準備歇口氣去吃完飯,北邊又有緊急軍情傳來。
朱棣:本來上班就煩!
捏著鼻子開始加班。
等這事兒忙活完,已經是冷月高懸,剛準備吃完夜宵回去睡覺,又有近侍小心翼翼的提醒:“先前您不是跟太子妃娘娘說定了,要往九殿下府上去走一趟嗎?”
朱棣“啪”一聲把手裡的湯碗扣在了桌子上!
湯水淅淅瀝瀝的撒了一地。
近侍們噤若寒蟬,不由得低下頭去。
朱棣:“再去給我盛一碗!”
近侍畢恭畢敬的去了,很快便送了來。
朱棣麵無表情的乾完碗裡的湯,擦擦嘴,麵無表情的出了門。
雖然還是個五歲的孩子,但是卻沒有人敢把他當成孩子看待,兩條腿穩穩當當的邁步,硬是走出了一種大步流星,創死全世界的感覺來。
皇太孫出行,儀製上是極麻煩的。
朱棣無心去坐慢騰騰的轎攆,叫人牽了馬來,踩在腳凳上,動作敏捷的爬上馬背。
近侍見狀都要哭了:“太子妃娘娘說了,不能讓您騎這麼高的馬,危險啊殿下……”
朱棣用馬鞭指了指他,用鼻子哼了一聲:“皇太孫說了,就是要騎!”
說完都沒給對方回話的機會,便帶著數十個剽勇的宮廷禁衛疾馳而去。
近侍:“……”
苦著臉跟了上去。
彼時已經是宵禁時分,朱雀大街上空無一人。
有巡夜的士卒聽見動靜,見到東宮皇太孫的令牌之後,便紛紛退避至道路兩側,垂著頭恭送皇太孫一行人遠去。
朱棣隻想開極速版走完流程,然後趕緊回去睡覺,明天四點還要起床上班呢……
媽的!
更窩火了!
麵無表情的到了九皇子府門外,自有侍從近前叫門,門房都沒反應過來呢,就見一群膘肥體壯、殺氣騰騰的武士簇擁著一個年幼的貴公子打自己麵前昂首挺胸的過去了。
回神之後,他趕緊上前:“你們——”
最後的禁衛直接把令牌懟到了他眼前:“皇太孫出行,還不跪拜?!”
九皇子府的門房也好,侍從也罷,均為之變色,倒抽一口涼氣,烏壓壓的跪了一地。
再抬頭時,那行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朱棣帶著幾十個彪形大漢,以一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直入正堂,其速度之快,甚至於九皇子府的侍從們都沒來得及前去通風報信。
剛一進門,就聽見九皇子那low叔在醫鬨:“禦醫?我看都是酒囊飯袋吧?!治不好側妃的病,我要你們統統陪葬!”
嗬!
朱棣打鼻孔裡出了一聲兒,眼光略略一斜,便有身後禁衛快步向前,抬起一腳,將麵前那扇烏檀木門暴力踹開!
朱棣背著手,麵無表情的進了門,旁若無人似的將屁股擱在了主座上,繼而嗤笑出聲:“還要禦醫陪葬,秦始皇都隻用兵馬俑,她算哪個,敢用禦醫陪葬?!”
九皇子沒想到太孫侄子會在這時候過來,也沒想到他會如此行雲流水毫不客氣的坐到主座上,見狀著實驚住了。
再聽他說的話,渾然沒將自己這個叔父放在眼裡,不屑之情更是溢於言表,額頭上青筋不由得跳動一下。
他試圖辯解:“秦始皇也並不是隻陪葬了——”
朱棣壓根沒給他說完的機會,抬手一掌擊在案上:“大膽!”
他神色冷厲道:“皇祖母也是因病重離世,可即便如此,臨終之前也再勸說皇祖父天命有儘乃是尋常,讓他不要怪罪禦醫,難道九叔的側妃比皇祖母她老人家還尊貴不成?!”
“你這不孝之子,殊無人子之心,還不跪下,更待何時?!”
九皇子深知嫡母在老爺子心裡邊的位置,即便老爺子這會兒不在,也不敢有絲毫不敬,聞言竟是絲毫遲疑都沒有,馬上膝蓋一彎,跪倒在地。
朱棣卻沒繼續理會他,又是一掌擊在案上,怒斥九皇子府上的侍從:“該死的畜生,怎麼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還不看茶!!!”
九皇子:“……”
侍從唯唯諾諾的去了。
九皇子既覺羞憤,又覺憋屈。
這可是我家!
我可是你叔叔!
他剛一抬頭,沒等說出話來,朱棣雙目如刀,便殺氣騰騰的望了過來。
活脫兒就是朱元璋的翻版。
毫不誇張地講,九皇子當時就是一個哆嗦。
立時就萎了。
他萎了,朱棣卻沒有。
雙目在他身上刮了幾下,最後落在了九皇子猩紅的雙眼上。
朱棣馬上拍著桌子咆哮:“這倆泡兒是怎麼了?!禦醫呢?趕緊來個給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