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拽著李世民往旁邊去。
那邊廂, 劉徹展開雙臂,叫侍從們近前為他更衣,同時語氣緬懷的開口。
“對我來說, 他首先是父親, 其次才是皇帝。”
“我很小的時候, 他就像所有民間的父親一樣, 讓我騎在肩頭, 親自教導我讀書寫字, 七歲那年, 將我冊封為皇太子,為我選聘良師。”
“那之後,他幾乎每天都要見一見我, 問我這一天學到了什麼, 過得好不好。”
“到他薨逝前夕,已經病得起不來身,但是憂心我為東宮鉗製,還是強撐著為我舉行了冠禮……”
“他是個很好的父親,也是個很好的皇帝。”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 我一直都傾儘所能的模仿他……”
劉徹語氣唏噓道:“因為我是劉徹,所以我當然也該知道,在他心裡, 現在的我——他的長子, 是非常重要的人。所以, 我又怎麼忍心叫他失望,又怎麼會擔心自己會輸?”
空間裡的其餘人為之緘默。
最後,還是嬴政緩緩開口:“此一時,彼一時了。”
父子之間的感情, 是非常微妙的。
扶蘇出生的時候,自己難道不是由衷的歡喜嗎?
李世民冊立李承乾為皇太子的時候,難道不是真心實意?
但是做父親的活的太久了,做兒子的成長的也太快了,雙方難免就會發生摩擦,繼而產生碰撞。
想到此處,嬴政不由得頓住了。
他想起了劉徹先前所說的話——巫蠱之禍發生的原因,就在於父不知子,子不知父,這會兒我想什麼他都知道,還能出什麼岔子?
仿佛,也有些道理啊。
……
皇帝的興奮狀態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個白天。
自從確定自己靜下心來之後,就能夠聽到自己身邊人的心裡話,皇帝便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禮包擊中心房,興奮雀躍到幾近昏厥——以至於把王貴妃和她腹中的皇嗣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未央宮,同時瘋狂的進行著頭腦風暴。
接下來該見見誰呢?
自己倚重,破格擢升的中朝官員們?
還是以丞相為首的外朝官員?
或許可以從諸侯王處下手。
聽說淮南王跟衡山王那兩個老雜毛都很不安分,屢有怨望之言發出——天殺的王八蛋,不就是我爺搞死了他們的爹嗎,多大點事,怎麼到現在都看不開?
得想個法子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回頭問問太常,看這段時間有沒有跟高皇帝相關的日子,轉頭大肆操辦,再讓諸侯王往來長安。
推脫年紀大了不便出行也沒事兒,可以讓王太子來啊。
左右這二人有了春秋,王太子皆是盛年,這個歲數,已經可以參與到王國的要緊事務當中去了。
叫他們在自己麵前坐一坐,效果並不比那二人來此差多少。
也可以借機敲打一下其餘諸侯王,叫他們知道雖然遠在封地,但他們的小心思,朕都一清二楚,以此震懾他們。
如是倘若真的需要與淮南和衡山作戰,隻怕他們也不敢首尾兩端了。
天呐!
昊天上帝當真愛護朕!
竟然賜下這樣的神兵利器!
果然我就是上天之子、宇宙的中心!
皇帝躊躇滿誌,自信爆表,畢竟他這輩子主打的就是一帆風順。
媽是寵妃,爹又疼愛,小孫子是老太太的心頭肉,七歲做皇太子,十六歲當皇帝——你就說他該不該膨脹吧。
雖然親政之初也遇上了點波折,但那點波折之於他,也的確是個恰到好處的磨礪,沒幾年老太太去了,他頭頂的封印徹底沒了。
著手開始準備打匈奴,緊接著就把魏大將軍和他那天縱之才的外甥給刷出來了……
他爺沒能乾成的事兒,他乾成了,他爹心心念念披上鎧甲想乾的事兒,他乾成了。
就說他該不該膨脹吧!
皇帝是發自內心的覺得——朕就是最牛批的存在,就是天下的中心,宇宙就是因為朕而存在的!
這會兒突然天降金手指,就更加堅定了他的這個念頭。
皇帝心裡邊敲定了主意,回到未央宮之後,馬上就按部就班的開始召見要臣。
先把太常叫來,開門見山的令他找一個可以團聚諸侯王的日子出來:“朕久不見宗親,實在思念。”
太常早就習慣了這位陛下的跳脫,心說陛下此舉隻怕是意在淮南王,腦子一轉,馬上提議要搞一個紀念高皇帝誕辰××周年的活動。
淮南王這一支的祖先乃是淮南厲王劉長,也就是高皇帝的幼子,當今天子祖父的幼弟。
對待這樣一支與皇室漸行漸遠的宗親來說,把先帝亦或者孝文皇帝搬出來都欠缺點分量,非得是高皇帝才能一錘定音。
緊接著太常都沒等皇帝發話,就很上道的表示要跟宗正寺聯手承辦這次活動。
先有高皇帝壓陣,再有宗正做輔,除非淮南王馬上就高舉旗幟說自己非劉氏子孫,自取死路,否則就算他看中央朝廷再不順眼,也得捏著鼻子往來長安。
皇帝對太常的表現很滿意。
人都有私心,他當然不指望朝臣個個兒一心為公,能領會上意把事情辦好,這就足夠了。
此事就此敲定,他又傳了幾個親信過來敘話。
彼時的皇帝,正處在人生的盛時,頭腦敏銳,後顧無憂,他的心腹要臣們遠還沒到要給自己尋求後路的時候,是以幾乎都輕鬆地過了關。
直到皇帝收到了皇後遣人送來的酸梅湯。
這時候他才知道:“貴妃動了胎氣,什麼時候的事兒?”
近侍小心翼翼的回稟:“就是今天上午,陛下起駕之後。”
皇帝不由得皺起眉來。
也沒怎麼著她啊,居然就嚇成這樣。
又想起昨晚貴妃的試探來。
更不高興了。
你兄弟是那塊材料嗎,就想讓他跟大將軍爭鋒!
怎麼說出這話的!
禦座之上沉吟良久,倒是將思緒從在朝的官員們身上轉到了外戚這兒。
他人到中年,膝下諸皇子漸漸長大,尤其是皇長子,身後已經有了不容小覷的一派勢力,而除此之外,其餘皇子的母親和外家難道就沒動過心思?
倒不如趁此良機,聚到一起分辯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