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皇帝隻能往好處勸:“他偷你的錢,也不是為了自己享受,而是為了國家,你就先忍忍吧,等他下來了,我跟你一起揍他,叫你消消氣,好不好?!”
太上皇隻能暫且忍氣吞聲,宛如一個惡靈似的,每天除了蹭飯之外,就是目光怨毒的盯著人間。
桑弘羊每收到一筆款子,就要大哭一場。
太上皇心想:那你倒是彆收啊,用起來比誰都開心!
真虛偽!
等你死了,看我怎麼罵你!!!
他兒子假惺惺的寬撫桑弘羊:這是朕的罪過,與你無關,朕死之後,當以發覆麵,口中塞糠……
太上皇心想:臭小子,你這張嘴可真會騙人!
等你死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一晃二十幾年過去了。
人間的天子終於也到了最後的時刻。
桑弘羊也已經是八十多歲的老人。
他很驚奇:我們家都沒有長壽的,怎麼我這麼能活?
這真是叫人高興不起來。
他老早就收買好了內侍,還往書房裡放了把佩劍,就等著哪天皇帝大行,他麻利的自殺,至於後邊的爛攤子,就丟給袁知吧!
嗯,她這會兒是宰相,這事兒就該她管!
哪成想袁知棋高一著,早就防備著他這一手,叫自己家的人蹲守在桑弘羊府外,隨時準備著攔截報信的人。
到最後皇帝大行前夕,到了還是把人請進宮了。
人間天子咽氣的時候,太上皇正在他爹那兒蹭飯,蹭完了才見高皇帝跟個流氓似的,晃悠著從外邊進來,告訴他:“人間的皇帝死啦!”
又嘿嘿道:“彆說乃公不講信用,就照之前說的辦,他下來之後先打他一頓,叫你消消氣!”
太上皇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算了算,說:“怎麼連我的壽數都沒有?”
恍惚一陣兒,又冷哼一聲,開始罵道:“不聽話的東西,跟他說要好生保養,從來不當一回事,四十多歲了還上戰場,難怪來的這麼早!”
高皇帝有點迷糊了,覷著他的臉色,問:“到底打不打他啊?不打我走了啊?”
太上皇板起臉來:“打!憑什麼不打?我的錢他都敢偷,找打!!!”
又好像怕泄露什麼情緒出來似的,趕緊叫自己爹:“您也答應我了,要一起收拾他!”
景帝笑嗬嗬道:“我記著呢,你放心。”
倒是文帝說了句:“這小子在人間乾的不比你差,打歸打,迎新宴還是得好好辦吧?”
太上皇哼了聲,不鹹不淡的道:“那倒也是。”
等了一天,不見人來。
他犯起了嘀咕:“怎麼還沒到?”
又問太上皇:“據兒真的不在了?”
高皇帝指了指那麵能窺視到人間的鏡子:“在辦喪事呢,這還能有假?劉進都登基了。”
太上皇坐臥不安,問自己爹:“你們都是什麼時候來的?不是死了頭一天就過來嗎?”
文帝看孫兒有些不安,遂勸慰道:“也有在人間多留幾天的,正常,正常。”
太上皇“噢”了一聲,卻還是背著手,到門口去等著了。
過了三天,沒見到他心心念念的那個鬼。
卻見到了一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鬼。
桑弘羊。
太上皇打眼瞧見他,就趕緊迎上去了:“你死了?這不重要——據兒呢?怎麼不見他?!”
桑弘羊也愣住了:“啊?您沒見到大行皇帝嗎?他比我來得早啊!”
太上皇呆住了。
君臣二人麵麵相覷。
半晌過去,太上皇忽然間想到了一個可能,抓起門口為倒黴兒子準備的竹竿,渾身哆嗦著,掄起來追著桑弘羊打:“你是不是真往他嘴裡塞糠了?你把他的魂魄搞沒了?!你這個王八蛋!!還我兒子命來!!!”
桑弘羊:“……”
恢複壯年狀態的桑弘羊被追著滿街跑,一邊跑,一邊委屈辯解:“我不是,我沒有,我去的時候他已經自己塞好了,還說不好吃呢——”
太上皇聽得心都要碎了:“他還活著,你怎麼敢這麼對他?朕要滅你三族!!!”
桑弘羊:“?”
桑弘羊一邊逃跑,一邊委屈辯解:“都說了那不是我乾的啊——”
他終於跑遠了。
太上皇頹然的停了下來,手一鬆,竹竿落到了地上。
“傻小子,”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了出來,他哽咽道:“爹在這裡罵你,說的都是氣話,你怎麼能真的那麼做啊……”
太上皇跌坐在地:“你這是要心疼死爹啊!爹還在這兒等著,想見你一麵呢!”
“那些錢是很要緊,但是跟你比起來,又有什麼要緊呢?你怎麼能——哎呀!”
他傷心欲絕,毫無形象的大哭起來。
文帝跟景帝立在一邊,想要勸說幾句,卻覺得此時此刻,任何言語都是無力的。
滿心酸澀。
最後,景帝還是說了句這些年太上皇千百次念叨過的話:“他怎麼能這樣呢……”
儘管生氣他的行徑,但是他們也知道他是為了國家,還早早地籌備了迎新宴,但是如今等來的卻是一個噩耗,他連最後的魂魄都消失了……
文帝紅了眼眶,不由得閉上眼:“他可真是會傷人心。”
……
數十米的圍牆外。
高皇帝和劉徹目瞪口呆的趴在上邊。
遲來了三天的劉徹看著那邊兒嚎啕痛哭的親爹,感動之餘,又有些頭皮發麻。
“太爺爺,”他訕訕的叫高皇帝:“你說我現在過去說我沒消失,就是純粹的來晚了會怎麼樣?”
高皇帝:“……”
高皇帝若無其事的撓了撓頭:“鬼被殺死的可能性很小,但並不是0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