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甄死了,身體都已經涼透,她被毫不留情地殺死了,並隨意丟棄在木屋的一角,屋內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龍彥卻發現原本被司錦釘在牆上的那張紙不見了,放在牆角的幾件鐵製農具也不見了。
因為阿甄的死狀並不可怕,她應該很快被扭斷了脖子,臉上甚至沒有多少痛苦的神色,龍彥並未阻止阿淩四處觀察,更何況據他猜測,恐怕阿淩說他殺過人這話是真的。
“他還沒走遠。”阿淩說,“看窗下的腳印,我覺得應該隻有一個人,至少進入這裡的隻有一個人。”
龍彥看著阿淩,想起現代肖淩就是在做刑警,不禁有些微妙,輕笑一聲,“這樣高明的刺客,一般都是獨身一人。”尤其在這個年代而言。
他看似隻在此地於彆處絲毫不感興趣,實則也不是沒做過功課。龍彥在尋找阿淩的途中也看過一些人一些事,時至今日,仍然有幾名水妖在各地混跡在人類之中,甚至綠麒也出門有一段時日了。
既然留在此地,龍彥就沒打算當井底之蛙,人類的潛能總是無限的,他要了解這裡,才能擁有掌控一切的自信。
所以,事實上他很了解,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了解這個年代和時空。
阿淩走了幾步,“先生,不去找這個殺人者嗎?”
龍彥看了看窗外,“不用,我已經能夠抓住他了。”
阿淩隻覺得眼前一花,似乎什麼都沒有看到,微風撩起他的發。
“啪!”他先聽到聲音,再看就發現龍彥仍然站在他麵前。
被龍彥甩在地上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異常靈活地爬起來滾到了一邊滿臉警覺,可惜他還是沒明白他麵前站著的究竟是什麼人。
儘管在他看來,那隻是個養尊處優容貌俊美的年輕男人,和兩個美貌秀麗的少女,甚至還有個看著十歲左右的小崽子——麵前的幾人看著完全不具有任何危險性,可是這位強悍的刺客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渾身都在發麻。
龍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陳國人?”
刺客沒有回答,他有著相當強壯的身體,比這個年代的普通男人要高出一截,麵容普通皮膚焦黃,一雙眼睛卻銳利而明亮。他有著典型的這個年代的刺客特征,手腳粗大,骨節分明,在這樣冷的天氣裡他隻穿著一層單衣,衣衫很舊卻很結實,腳上沒有鞋,腳底的厚繭保護他的腳不受傷害,同時也讓他維持相當敏捷靈巧的狀態。
更重要的是他如今的表情說明他是一個冷靜狠辣,悍不畏死的人。
“你就是收留了他們的那個人,”他回答,“我陳國的那些士兵呢,是被你的人殺死,還是被那些薑國人殺死的?”
阿甄是薑國人,他殺死她的時候甚至不會有半點憐惜和猶豫。
這個年代的人似乎有種天然的忠誠,分裂成那麼多小諸侯國,連年征戰不休,各國的子民卻仍然十分忠於自己的國家。有一些農人甚至不知道統治他們的諸侯究竟叫什麼名字,卻仍然隻為了自己國家的興衰而忽喜忽悲。
譬如那些薑國士兵隨著司錦來到這裡,國破家亡,他們卻仍然維持著對薑國的忠誠,甚至渴望有一天能夠複國。
龍彥覺得,這名陳國刺客未必是那些陳國上層派來的,很可能他是一個自發的“愛國者”,一個優秀又自信的刺客,他剛到此處潛伏下來,漫天的迷霧就將這裡與外界徹底隔絕。
或許今天是不小心被阿甄發現,他才動手殺了她。
對於這位刺客的問話,龍彥隻覺得好笑,“這有什麼區彆嗎?”
刺客冷笑一聲,忽然暴起直接撲向了阿淩!
他可以看出那年輕男人的強大,甚至那兩個少女悠閒的姿態也說明她們並不像是表麵看著那樣嬌弱,不管怎麼想孩子就是孩子,再厲害的孩子又能可怕到哪裡去?
尖銳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戳入了刺客的腰側,選擇的位置很妙,當然胸口是最致命的地方,可胸部有肋骨的保護,很可能一刀不曾刺進去卻卡在了肋骨,無法造成致命傷,再加上阿淩身高所限,想要做到沒那麼容易。
在刺客的手還不曾抓到阿淩的衣領時,他的匕首已經刺入了刺客的腎臟。
此處同樣致命,雖然龍彥可以肯定阿淩不知道這個部位的內臟叫什麼,但是這並不妨害他知道刺入這地方可以殺死一個人。
正如阿淩說的那樣,他殺過人,這從來不是謊言。
陳國優秀的刺客不是那麼容易被殺死,他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輕敵,隻是這個孩子比他想象中還要可怕。殺人的時候,他的表情都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我從來不是那些羸弱的孩子,先生。”阿淩輕輕說。
不要再將我視作那些脆弱的需要保護的孩子。
他比他在龍彥麵前表現出來的,還要成熟強大,甚至可以輕易殺死一名經驗豐富手段高超的刺客。
如果他是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孩子,早就活不到今天。
“先生,我這是替阿甄報仇,對嗎?”顯然阿淩誤會了龍彥的沉默,以為他不喜歡自己這樣,才開始不安地解釋著。
龍彥看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睛和稚氣的麵容,輕輕歎了口氣。
……養孩子為啥就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