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彥絲毫沒有多想，在阿淩的陪伴下向著後山走去。
溫泉附近的茶室還是老樣子，經過這麼些年搭建茶室的竹子都顯出歲月滄桑的痕跡，看著愈加古拙，依舊十分雅致。
然而，當他站在茶室外遠眺山下，卻是一下子震驚了。
時光是會留下痕跡的，哪怕沒有在他的臉上造成什麼變化，卻將他身邊的阿淩從一個隻到他腰上一些的小孩子變成了高挑修長的青年。
眼前的這一切，自然也是時光的威力。
綿延的方塊狀田野已經早不是當初的模樣，它們漫無邊際又整齊劃一，田野中間澆灌的那條路有起伏蜿蜒的線條，卻好似一條輕盈的飄帶，將那兩邊的田地隔開。
甚至站在這裡可以看到那端的臨江城，原本他丟下空空蕩蕩的臨江城就去閉關了，現在那座城卻大變模樣。
“你問過我，想要一座怎樣的城市。”阿淩在他的耳邊輕輕說，“我想要的就是這樣的，剩下的仍然需要你來填補。”
十年的時間，阿淩一直在笨拙而認真地學習，他跟著墨黎學習那些原本他一竅不通的數字，將龍彥放置在書架上的那些書一本本翻過吃透，直到他會畫圖，會計算，知道那些工廠究竟是做什麼的。
因為時間太過漫長，他有太多的空閒，學得又太快，以至於到最後連那幾台舊機器都被他折騰過，拆開又裝上，甚至仿製出幾台成品，經過幾次修正之後效果還算不錯。
一點點的，好似搭積木一樣，他一點也不著急，緩緩建起了這個城市的雛形。
本來老龜他們也沒人在乎，在他們看來，那臨江城包括那些人類不過是三太子的玩物罷了。
他們可沒有多少良善之心，作為妖族能夠不去動那些羸弱的人類已經是受到龍彥約束的結果了，要讓他們將人類視作同伴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墨黎這樣的人類修士，本來也與凡人沒有多少情感羈絆。
再加上所有人都知道龍彥對阿淩的看重，於是就任由他折騰，失敗也無所謂，大不了就推翻了重來。
龍彥閉關，再沒有人能夠指使得動那些水兵，他們埋好地下管道之後，又嘩啦啦地跑到靈湖裡去休養生息了，這回龍彥回來，他們也是最心虛的一群，反正這十年他們幾乎沒派上任何用場。
那些被開墾的農田，新建的臨江城，都是阿淩帶著那些人類做成的，也因此，花了漫長的十年。
乾淨的街道頗有現代城市的模樣，在龍彥看來，那座原本灰撲撲的城市，已經變成了一座花園小鎮，到處是花花草草高大樹木，房屋都是清爽的紅頂白牆，大多隻有兩三層，卻極有規劃，遠遠看去很是漂亮。它已經完全脫離了古代城市的模樣，更像是現代那些精巧美麗的小鎮。
除此之外，那座小鎮隻有一棟高樓，如今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如果龍彥沒有看錯，那是一座現代風十分明顯的以玻璃為主要建築材料的大樓！
“那是你做的？”龍彥驚訝地看向阿淩。
阿淩淡淡地笑著，“是啊，我一直想著，等我蓋了一層，你就能回來了吧？剛好給你看一下我想建那麼一座漂亮的房子呢。結果你沒有，又蓋了一層，你仍然沒有回來，我一層層地蓋，一直到去年蓋到了十二層，你卻依然還沒有蹤跡，我便死心了，看，如今便是它完整的模樣了。”
龍彥頓時有些心虛。
總覺得自己欺騙了阿淩的感情是怎麼回事！
最後，他的手還是落在阿淩的頭頂，像阿淩小時候那樣，輕輕揉了揉阿淩的黑發。
龍彥感覺到阿淩僵了一下，到底沒有抗拒，柔順地接受了他的撫摸。
“阿淩，我不希望你的人生中全部都是我，”龍彥輕聲說，“雖然我很榮幸，也很高興，因為我也同樣愛你，但是，我覺得你應該值得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尋找自己喜愛的東西。”
阿淩看向他，“就像你那樣享受生活？”
“是啊，就像我這樣。”龍彥微笑起來，“你喜歡建房子嗎，或者說建一座城市。”
阿淩想了想，“還好。”
龍彥已經了解他的脾性，聞言一下子笑出聲來，“那就是喜歡了。”至少比享用美食要喜歡。
彆扭孩子轉過頭去，沒有承認。
龍彥感慨了一下他這些年的努力，“做得很好。”
阿淩默不作聲，表情卻明顯舒緩下來。
龍彥決定一會兒再去細看，他確實需要先好好泡個澡。
十年前，他可以非常自在地在幼時阿淩麵前脫去衣服進入溫泉，這會兒卻莫名有些不大自在，尤其在和肖淩有過某種程度的親密之後。再加上這個孩子絲毫不知道顧忌，就這麼緊緊盯著他，好似生怕他下一秒又會拋棄他似的。
正因為這種患得患失的模樣，讓龍彥心軟到說不出話讓他離開。
歎了口氣，到底還是裝作自然地褪去了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