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呆滯了幾秒, 回過神來。
下一刻,婢女胸腔裡的蟲子肢節往裡一縮,從皮膚上剝落, 消失在了視線內。
鬱訶注視著它。
青蛙:“不動手嗎?”
“不用。”
“碰——”
下一刻, 門被人從外麵猛地撞開。
在看清的刹那, 進入房間的人發出了一聲驚叫, 眼睜睜地看著滿地的蟲子消失在視線裡。
“那是惡種……”
“公主!”
“快點來人!”
裡昂盯著地麵。
蟲群從四麵八方的縫隙鑽出,根本無法被製止。
“完蛋,我們攤上麻煩了。”奈克喃喃道, “所以,這是特級惡種?從來沒有哪個新生有這樣的任務……”
很快,宮殿護衛長就出現在他們麵前。
這是一個滿臉疤痕的人, 眼珠突起一邊,凶煞氣息撲麵而來, 讓人心底發怵。
幾人來到走廊的僻靜處。
這裡沒有人, 隻有彩繪玻璃的冷光, 反射在對方的臉上。
“你們最後一麵見到公主, 是什麼時候?”
裡昂:“沒有見過公主。”
“說謊!”對方嗬斥道, “這裡本來就沒有惡種,但是你們——從皇宮外麵進來的人,一出現,就有了惡種?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們說的話嗎?”
裡昂冷冷看他一眼。
如果公主真的消失,對方難辭其咎,所以他一定會咬死是他們出現了紕漏。
奈克也明白這個道理。
不過他沒裡昂那麼能剛,所以無論對方怎麼說,他也隻是保持沉默。
油鹽不進。
護衛長眼珠轉了一圈。
他能感覺到這幾人中,最好欺負的是黑發。
瘦弱的身形。
一張像是花瓶的臉。
從剛才開始, 他就有些走神,明顯不在狀態,所以才無法及時做出反應。
護衛長立即斷定,可以從這個人入手。
他伸出手,試圖去抓他的肩膀:“你——”
裡昂立刻抬手去攔,但鬱訶本人的動作卻更快。
護衛長隻感覺到自己手掌劇痛,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經被抓住手指,對方往後一折,慘叫出聲,身體失去平衡,被人瞬間壓在了牆壁上。
裡昂目瞪口呆。
他居然把人給輕鬆摁住了。
不過,他真的不擔心得罪人嗎?這是宮廷的護衛長!
“我需要晚宴後的所有監控。”
“你這個……啊!!”
鬱訶:“快點。”
手裡的力道加重,護衛長發出了吃痛的叫喊:“來人、來人……”
立刻有人從房間裡衝了出來,看到這一幕,頓時驚呆了。
——護衛長,這麼容易就被控製了?
有人立刻拿出配槍,但立刻被旁邊的人製止了,眼神緊張地盯著事態發展。
“你怎麼敢動手?這是夏家的孩子。”
“……”
首都星隻有一個夏家。
雖然護衛長被挾持,但就算對方真的想做什麼,他們也沒權限去管。
幾人對視一眼,將手裡的槍-支放下了。
聽到“夏家”兩個字,護衛長臉色也一下變了,努力回頭看向鬱訶。
“宮廷監控壞了。”他為自己辯解道,“我說的是實話——前段時間本來想維修,但是公主本人說了,她希望能擁有隱私,所以不讓我們修好!”
“仆人呢?”
“她心情很糟,不允許護衛靠近——唯一的那個仆人,就是剛才那個死人!”
不像在說謊。
鬱訶鬆開手。
護衛長終於得以從牆壁滑下,喘著氣,抬著自己的手臂。
——完全看不出來,這人居然會體術!
如果再晚點,自己骨頭多半都要折掉了,虧他剛才還以為對方是軟柿子。
忽然,從走廊那邊傳來了腳步聲,讓所有人都抬頭看了過去。
有人驚道:“大皇子來了!”
隻聽見一陣嘩啦啦的響動,在場的護衛都深深地埋下了頭,不敢直視前方。
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鬱訶抬頭看去,皺了一下眉。
入目一張熟悉的臉。
是玫瑰園的那個青年。
但和剛才不同,他換了一雙黑手套,看上去和他身上的白色製服並不搭。
“我已經收到消息了。”
對方朝他們走來,目光掃過其他人,“我知道她的失蹤和你們沒關係。”
很快,他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門上。
雖然有護衛把守在兩邊,但房內空蕩蕩,那股奇異的香氣逐漸擴散到了走廊上。
從鬱訶的角度,隻能看到對方側臉的那顆機械義眼。
冰冷的藍光閃爍,在那張憂鬱的麵孔上顯得極其詭異,充滿了和這棟宮殿一樣的違和感,顯得不倫不類,如同後時代的畸形兒。
而裡昂卻一反常態,死死地盯著他,眼底閃過了一絲恨意。
“雖然我相信你們,但父親可能不會這麼認為。”
他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冰冷,輕聲道,“他外出了。我可以幫你們拖延三天……但如果三天時間過去,你們還沒有找到我妹妹的話,那會發生什麼,我也不能保證。”
……
在皇子的保證下,他們得以順利離開宮殿。
還是乘坐的同樣的汽車,但這次他們沒有回學校,而是在臨近的地方下了車。
這是離學校最近的一處廢棄廣場。
本來這是要建成娛樂場的,但項目被臨時叫停,隻剩下一些無法拆卸的半成品。
裸-露出來的鋼筋材料,在頭頂編織出機械森林,給人一種望而生畏的感覺。
這裡沒有人,極其安靜,適合他們談論剛才的事。
從下車開始,奈克就心不在焉。
那些蟲子的畫麵依舊在他的腦海裡徘徊不去,讓他想作嘔,腦子也亂糟糟的。
如果不是另外兩個隊友反應都不強烈,他早就尖叫起來了——
怎麼回事?
感覺他才是唯一那個感到焦慮的正常人。
首先,是壞消息。
他們可能還是會死。
但也有一則好消息。
“分班考試時限是三天。”他長出一口氣,苦中作樂地快樂道,“起碼在死之前,看不到我們被退學,否則真不知道怎麼才能接受——”
鬱訶:“……”
退學比死更讓你嚇破膽,是麼。
他仍有些心有餘悸,皺起眉道:“不過,我真的想不通,他為什麼會幫我們。”
在此之前,沒人和皇室接觸過。
而這位皇子的行為舉止,都太反常了,讓人不得不多想。
忽然,裡昂冷硬道:“你們看到他的眼珠了。”
眼珠?
是指那隻詭異的機械義眼麼?
“有一件宮廷傳聞,”他平淡道,“公主肖似先代皇後,備受皇帝喜愛,所以星球開發的寶石都被贈送給了她,其中一顆極其昂貴的貓眼綠石遺失了。”
那顆寶石不止是昂貴而已。
據說,有個傳說,隻要能獲得這顆寶石,就擁有控製惡種的力量。
但研究院已經測試過了。
這不過是荒誕的謊言,隻是其他人為了給這顆寶石再增設附加價值的方式。
“公主把這事告訴了皇帝,而所有人當中,最可能接觸到寶庫的隻有皇子。在皇帝當著所有護衛兵的麵追問他的時候,他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把自己的眼珠活生生挖了出來。”
皇室的金瞳一直備受讚詞,被公民稱為整個宇宙最美的寶石。
他的極端行為,無疑是在告訴所有人一件事。
我連自己眼珠這樣的寶石都不要,更沒有理由去偷一顆空有價值的貓眼綠石。
奈克:“最後那顆寶石找到了麼?”
“找到了,就在公主的床底,隻是她當時沒有發現而已。後來她日夜佩戴那顆寶石,向其他人展示皇帝對她的喜愛,所有人都見之生畏。”
“……”
這戲劇的發展,讓奈克瞠目結舌。
“那是皇子十三歲發生的事。”
裡昂道,“他和公主關係微妙,並不一定在幫我們。”
奈克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聲音都沒發出。
為了自證清白,連自己的眼珠都動,真是個十足的狠人和瘋子。
但他又想了想,覺得有個地方說不通。
“既然是傳聞……你怎麼會知道?”
“我父親是前任帝國護衛官。”
裡昂看他一眼,說道,“事件發生後,他因為膽敢質疑皇子,被當眾處決了。”
這倒是能解釋他那股對皇子的恨意。
奈克表情一變。
他自覺失言,隻能轉移話題。
“現在不知道怎麼該找線索,”他皺眉道,“監控被毀,又沒有活著的目擊證人,而公主極有可能在宴會那天就失蹤了,根本無從下手。”
鬱訶若有所思:“宴會?我知道找誰了。”
“誰?”
“夏修霖。”
他拒絕了公主的要求,也是最後一個和公主相處的人,他可能知道些什麼訊息。
奈克猶豫了一下:“他、他會說麼?”
“這不是他能決定的事。”鬱訶道。
他不能決定?
“……”
奈克大腦宕機了一刻。
很快,他放棄了,不再試圖讓自己理解對方的意思,而是選擇問出最淺顯的問題。
“我可以做什麼?”
他本來是問鬱訶,但是裡昂的聲音卻插了進來:“你什麼都不用做。”
奈克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分班考試已經升級到了特級惡種的級彆,你的精神共鳴力等級不足以支撐,在任務裡隻是拖後腿的角色——而且,我們會耗費更多的精力去關心你的安危。”
他聲線極其冷靜,“綜上所述,你並不適合再一起行動,身為隊長我有權要求你原地待命。”
他的意思很清楚。
有些低等級的人,比起幫忙,不如什麼都不做。
奈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憤怒道:“你知道嗎?我才剛剛覺得你不像傳聞那樣是個煞星。但現在看來,還是我想錯了,你這個傲慢的混蛋。”
“……”
他扭頭,對鬱訶道:“抱歉,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如果有線索,你可以在通訊群裡聯係我——儘管我是個‘低等級廢物’,但我不放心你單獨和這種人出任務。”
首都軍校內部有通訊錄。
隻要搜索,就能找到對應學生的通訊方式。
說完,奈克朝他笑了一下,然後轉身走了。
很快,這裡隻剩下他們兩人。
鬱訶收回視線:“你有更好的方式說服他。”
是擔心對方的安危,但說的好像嫌棄一樣,換誰誰不炸。
裡昂卻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情緒,像是已經完全不在乎其他人對他的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