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侍奉?
青蛙大吃一驚。
“怎麼走到哪裡, 都有人主動給你當狗啊——”
鬱訶:“……”
不要說的那麼離譜,好嗎。
更怪了。
就連特級惡種都沒有反應過來。
它鼓起眼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肉被一個人類狼吞虎咽地吃掉。
這是意想不到的、瘋狂的舉動。
哪怕是專門攻擊人類理智的特級惡種, 都沒料到有人會做出這種事。
“嘔——”
公主再也忍受不了這幅畫麵,掐住自己的脖子,附身在地上用力地吐了起來。
聽到響動, 皇子抬起頭。
他的臉上已經沾滿了血汙和肉沫。
而鮮血覆蓋的那張臉上,一雙異色的眼眸極其紮眼,給人一種強烈的非人感。
平心而論,他有一張眉頭蹙起、略微憂鬱的臉龐。
尤其是那隻金瞳,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悲憫感, 可另一隻機械義眼則剛好相反,充滿了金屬時代特有的冰冷殘忍, 破壞了五官給人的感覺。
和灰發搭配在一起,這種撕裂感更強烈了。
尤其是, 此時他表情分裂,好像不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猶如沉醉在一個屬於自己的夢裡。
在他吃了特級惡種血肉後, 就進入眼下這種仿佛磕了藥的亢奮狀態。
而在他身邊, 那隻特級惡種扭動起來。
好幾次肢節都打在了頂端,再一次造成了地動山搖, 廢棄的宮殿岌岌可危。
碎石掉了下來。
小石子砸在皇子的肩膀上,但他卻無知無覺,似乎已經完全忽略了身上的痛覺。
青蛙大吃一驚:“救救, 他們在爭奪意識權——”
如果皇子贏了,他就擁有了惡種的能力。
但如果惡種贏了,它就有了新的身軀,可以乘機逃走。
無論是哪種, 對鬱訶都不是好事。
但令青蛙意外的是,後者卻不為所動,似乎並不覺得這是多麼緊急的事。
在他的表現下,原本慌張的青蛙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又一次被石頭砸到。
皇子表情恍惚,身體搖晃了一下,說道:“鬱訶,我見過你,知道嗎?”
為了穩住身體,皇子扶住了欄杆。
手因為用力而攥緊發白,胃裡翻湧著血肉,讓他臉上青筋冒出,顯得極度恐怖。
“不過,”他表情詭異道,“是在夢裡。”
眼底,嫉妒的情緒如烏雲般翻湧,再也掩藏不住。
皇子永遠記得自己十三歲那天。
不過是一件小事,卻永遠顛覆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
那是一顆貓眼綠石。
父親給了他的同胞妹妹。
他厭惡對方臉上欣喜的表情,因為他什麼都沒得到,所以他不允許她擁有。
從公主那裡偷來並不難。
她的仆人本就比他少得多,而且相較下來,更聽從他的命令。
他原本的打算,是將它扔進皇宮的噴泉裡。
哪怕它被衝進排水係統,最後淪落到肮臟的下水道,隻要它不在她手裡就好。
但將它握在手裡的時候,一股前所未有的奇異感覺忽然湧上身體、襲擊了大腦。
他當場呆住。
身體似乎膨脹起來,意識蔓延到整個空間,甚至看到了空氣中漂浮蔓延的物質。
這一刻,他似乎無所不能,可以做成任何事。
恍惚之間,父親曾經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
“精神力低下……怎麼可能?皇室的人從來沒有這種事發生——”
灰發金瞳。
這天生就是高精神力的標誌。
但他確實不是。
“沒關係,精神力再高有什麼用?還不是要為你卑躬屈膝。”父親的眼底,一閃而過輕蔑的情緒,“你是未來的帝國皇帝,永遠不需要像那些人一樣。”
他原本對此堅信不疑,但此刻,他對父親的說法產生了懷疑。
不對、不對。
他忽然明白了【力量】的意義。
金錢?權利?
這些唾手可得的東西,在它的麵前不值得一提。
這種感覺太好,他根本不想放手。
他心底甜蜜,驅趕走了所有仆人,將貓眼綠石攥在手裡,沉沉入睡。
但在石頭的影響下,他卻做了一場夢。
就是這一場夢境,讓他瞬間清醒,仿佛從天堂跌入了地獄——
因為他看到了另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人類。
他走在陽光下,影子如影如隨。
黑暗裡,貓眼綠石同樣的氣息纏繞。
哪怕是光影交織處,都有一團黑霧跟著他,將他屏蔽周圍試圖靠近的黑色物質。
可恨的是,對方卻對此不知情。
更不知道有一個人正在陰暗地窺探,已經嫉妒地要為此發狂了。
醒來後,他表情癲狂,砸碎了房間裡所有東西,抱著頭狂怒不已。
他放肆尖叫。
嚇到了周圍服侍他的仆人們。
因為,他意識到了一件被他刻意忽略的事。
這寶石是他從胞妹那裡偷來的。
就連這力量,也是他窺探到的假象,其實並不屬於他。
一旦鬆開手,那些感受到的東西就會如同潮水一樣退去,而他什麼都沒有。
憑什麼?憑什麼!
那一刻,他下定決心,要奪走這一切。
“所以您明白,我為什麼要做這些了?”
皇子表情扭曲,看著自己的手,痛苦到了極點,“我隻是想要力量而已……”
“如果我成功了,我願意永遠服侍您——而且,惡種不是喜歡吃人類嗎?我承諾,等我當上了皇帝,我可以專門為你們定期提供食物。”
他說完,等待對方的反應。
然而,他完全無法預料到接下來發生的事。
因為鬱訶突然笑了。
這笑容帶著嘲弄,好像他的敘述不值一提。
他的登場,隻是舞台劇裡的小醜,自以為是地取悅眼前的觀眾。
見狀,皇子平靜的表象瞬間被撕破,眼珠死死盯著對方那抹嘴角勾勒出的弧度。
他攥緊欄杆,手背鼓起青筋,破防地暴怒道:“你在笑什麼?!”
“你身上穿的衣服,吃的食物,用的東西……這叫什麼都沒有?”
鬱訶全靠自己,打工養活已經算幸運。
也看到更多的人,因為無法養活自己,而餓死在街頭,又或者因為貪圖便宜食用低價速食溶劑,胃潰爛而丟掉性命。
這家夥好吃好喝,還想要更多,聲稱自己一無所有,簡直是惹人發笑。
說這麼多,不過是自哀自憐。
這群人就是這樣,既要也要,永不會滿足。
為了一己私欲,用彆人的性命做籌碼,甚至說出“可以提供食物”這種鬼話。
“這些都不重要。”皇子皺眉道,“我沒有力量,這才是重點。”
好一個雙標。
忽然,公主在灰塵裡站起來,她扶著牆壁,麵容扭曲道:“彆不要臉了,你怎麼敢說自己什麼都沒有——”
她終於意識到,這些都是對方設下的圈套。
從用眼珠自證清白,還回貓眼綠石開始,到她認識了特級惡種,被它引導發布任務結束,統統都是他為了獲得力量設下的陷阱。
因為對方挖出自己的眼珠。
皇帝心疼不已,於是勒令她不許再出宮殿一步,也不允許任何仆人議論此事。
“那些珠寶、首飾,表麵的溺愛,你以為誰都想要?父親永遠不會給我真正想要的東西,那就是你唾手可得的權利。”
就因為她是女性。
所以,哪怕她精神力極高,也隻配穿著裙子在聚會裡咯咯蠢笑,不被允許查看任何可能為她獲取力量的書,讓她隻能依靠彆人。
那麼,她就依靠“彆人”給他們看。
她冷冷道:“我本來想等它找到身體,就讓它弄死所有皇室成員的。”
害死自己的侍女。
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都是為了達到目的。
所以,她不是單純的喜歡惡種。
而是因為有了利益上的交易,所以才會形成所謂的愛情。
這是“愛”?
如果這樣的話,鬱訶就能理解了。
看到他若有所思的表情,青蛙不由:“……”
這一刻,它也悟了,關於邪神血脈不是人類,卻又那麼像人類的真正原因。
這都是因為,他自己一直在有意模仿學習,所以思維方式才會如此貼近人類。
鬱訶現在不動手。
隻是因為,他在試圖理解眼前的一切。
太恐怖了。
它終於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絲邪神冷眼旁觀的影子,甚至更加令它感到害怕。
因為他做這些是有目的性的。
不是單純用力量去碾壓,而是尋找精神上的薄弱,而對人類甚至是惡種來說,□□摧毀可以重造,但恐懼卻是真正永無翻身之地。
他和邪神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同。
聞言,皇子微微一笑:“我明白了,看來我們還是有一點像一家人,都想利用惡種獲得力量,隻是途徑不同——”
“彭!”
一顆子彈破空,直射向他麵容。
但在半空中仿佛受到了阻力,僵持了一秒,就猛地掉落在地。
公主忽然襲擊不中。
反而射出子彈的手-槍,彈口驟然爆裂,在她手裡炸開,讓她整隻手變得鮮血淋淋,幾乎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更可怕的是,這炸裂的傷口在繼續蔓延,很快就會讓她渾身被吞噬,死在這裡。
她痛的鬆開手,表情猛地一變:“你……”
他臉上的笑容更溫柔了:“你以為,我會不知道提前打開防禦磁場嗎?”
那是研究院的新品。
任何武器都無法破開它的屏障,哪怕是特級惡種。
這畢竟是父親專門為他準備的防護。
他在她剛開始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打開了。
“原來如此。”
一道聲音響起,“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聞言,皇子驟然一愣。
他移開視線,落在鬱訶的身上。
放在其他場合,這都是無比貼心的一句話。
但此時,卻顯得毛骨悚然。
“您、您認同了我的話了嗎?”他試探。
“沒有。”
短短兩個字,讓對方表情驟變,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其實,你不知道我是誰,”鬱訶沒有和他閒聊,直接拆穿了他的偽裝,“否則,你不會敢在我麵前做這些事。”
聞言,皇子立刻道:“我怎麼不知道?你迄今為止的經曆,我都一清二楚。”
“說說看。”
鬱訶沒有據理力爭。
但對方勝券在握的表情,卻因此出現了一道懷疑的裂縫。
“夢境醒來後,我找人查過你,你的名字同時出現在了研究院、巡察官的計劃上,雖然我確實沒有看到它到底寫了什麼,但是——這說明你擁有特級惡種的力量,否則這群人不會關注你。”
這點倒是沒錯。
但對方繼續道,“貓眼綠石的力量來自惡種,而你身上和它氣息同源,所以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吞噬了對應的惡種,所以擁有了影子那樣的能力,對嗎?”
鬱訶皺了皺眉。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