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反常。”秦猶妄道, “照顧好自己。”
鬱訶沒說話。
他感覺對方似乎還有什麼要對他說,但在他看過來的時候,隻是移開了視線。
奇怪、但並不讓人覺得反感。
鬱訶忽然覺得很有趣。
他見過對方強勢的模樣, 但此時此刻,他竟不敢看他的眼睛, 和他完成一次對視。
這種感覺很熟悉。
“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鬱訶道。
“……”
秦猶妄喉結滾動了一下, 但沒有應聲。
鬱訶:“下次見。”
話音落下,這具身體消失在原地,沒入了黑色的影子裡。
雖然人影消失了,但空氣中的味道聞起來還是像他。
秦猶妄靜靜地注視著鬱訶不見的位置。
一隻骨瘦嶙峋的貓憑空從他的腳邊竄出,用尾巴勾著他的小腿, 那雙貓瞳的顏色竟和他的眼如出一轍, 抬起眼,像在照一麵不受歡迎的鏡子。
“我知道,還是不會說話。”
他低聲,眼底閃過了一絲自厭的情緒,“我討厭在他麵前這樣。”
比起做人類,或許還是當一隻貓比較輕鬆。
起碼在這種時候,他可以蹭一蹭鬱訶的手, 然後表示自己沒有其他的意思。
他最後看了一眼對方消失的位置,轉身離開了。
……
鬱訶感覺自己睡了很長的一覺,睜開眼, 從床上坐了起來。
空氣中漂浮著塵埃粒子。
醫療室是單人間,密閉性很好,也沒有多餘的人來打攪。
祂將他的本體帶回了首都軍校。
為了保證看起來像樣,他就這麼在床上無所事事地待了三天。
裂縫關閉,【上校】肯定也消失了, 他相信祂留下了應對的措施,所以並不擔心治安署陷入恐慌之中。
鬱訶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傷口早就已經愈合了。
雖然是本體,但依舊越來越不像人類了。
見他終於清醒過來,青蛙在他身旁跳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認為蟲族那邊,惡種是更強勢的一方,還是蟲族?”
“不知道。”鬱訶道,蟲族幾乎不和人類聯係,沒人知道他們的情況。
“為什麼這麼問?”
青蛙躊躇:“我隻是有點好奇。”
鬱訶低頭看向它:“你知道什麼?”
“我從裡世界出來後,其實也在人類和蟲族之間糾結了一下,”青蛙努力回憶道,“但是,所有去蟲族那邊的惡種都再也沒有了消息……我在想,要麼那裡惡種強勢,所以控製了輿論。要麼是蟲族更為強勢,惡種都被消滅了。”
它停頓了一下。
“您覺得呢?”
麵對它的問題,鬱訶沒有正麵回答:“明天就知道了。”
他現在不相信任何一手的消息。
青蛙看到鬱訶的手指在通訊儀上點了點,進入了星網的首頁。
它道:“你在找什麼嗎?”
“有點東西要確認一下。”
鬱訶點開首都軍校論壇。
一眼看去,首頁飄著標紅的好幾個帖子。
《新生第一名入住了TOP1的恐怖宿舍,至今依舊無事發生》
《操操操,上校的血脈???》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聽說過一個邪神流言……》
……
《他到底是誰,你們心底應該有了預期。》
鬱訶:“……”
難怪說他在星網上紅了,一眼望去,全是他的消息。
青蛙:“我對最後一個帖子有點在意。”
最後一個帖子,雖然語氣平靜,但是卻蘊含著波濤洶湧,讓人忍不住點進去,回複量已經達到了驚人的10W+
鬱訶點開。
主樓沒有任何文字,隻是兩段錄音,時段在三分鐘,都不算有多長。
他手指點了播放鍵。
第一條錄音的進度條,立刻從0開始跳動。
風聲很大。
在前麵的十秒,完全沒有任何說話的聲音,隻有風暴席卷敲擊在磚瓦上的抨擊聲。
但很快,一句話出現了。
“我可以和你交易……”
鬱訶頓了一下。
這是帝國繼承人,那個已經被他殺死了的皇子的聲音。
他對這則錄音的內容有了預期。
接下來的對話,進一步驗證了他的想法。
對方在倉皇之中,要求用民眾的生命來換自己的苟且偷生,而伴隨著一聲槍響,錄音帶裡隻剩下了身體沉重倒地的轟然聲。
“……”青蛙。
它有些瞠目結舌:“我確定當時沒有彆人在。”
鬱訶沒回答,隻是點開了第一則錄音。
果然,是他昨天在研究院的那一則發言,讓【林德】洗清了冤屈,也警告了研究院的其他人。
青蛙:“我可以看一下嗎?”
它試探地伸出手,見鬱訶沒反對,手指在屏幕猛地往下一拉。
評論區果然都炸了。
它略微瀏覽了一下,除去極少部分人要求給一個解釋的,大部分人都是在無意義地發“啊啊啊”的尖叫,並沒有負麵情緒。
鬱訶是邪神血脈?上校血脈?
前者讓人心生恐懼、毛骨悚然,後者讓人感覺他被捧上了神壇、無法接近,這都不是關鍵。
鬱訶救了他們,幫了他們,這就是最重要的。
其實他們的要求很簡單。
不要看一個人說了什麼,而是做了什麼,事實證明鬱訶就是救了他們。
青蛙:“這是好消息。”
就是調查局不想讓鬱訶暴露自己的身份,避免被教團這群異教徒找上門來,這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它又仔細地把這棟樓查看了一遍。
“不過,絕大部分人還是認為這是處理過的錄音,不是真實的東西。”
青蛙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就皺起了眉頭,“你認為這是誰乾的?我真的確定沒有彆人在。”
它已經說了兩遍。
既然這樣,就說明它沒有任何撒謊的意思。
然而,它聽到眼前的人說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詞語。
鬱訶:“蟲族。”
青蛙張了張嘴:“為什麼?”
之前根本沒接觸過啊。
“舊殿那些騎士屍體。”鬱訶道,“是蟲族當年入-侵的時候殺死的,裡麵可能殘留有蟲族的意識。”
“……”
這倒是真的。
這麼一想,確實很有道理。
如果那些盔甲裡還殘留有蟲族意識,這樣就可以解釋的通為什麼會有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蟲族的社會構成和人類不同,據說有掌控一切的蟲母,將所有蟲族的意識都連接在一起,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所以這種聽起來像天方夜譚的事,也有極大可能是真實情況。
青蛙:“但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總不可能是為了讓鬱訶名聲大噪吧,那也太奇怪了點。
“讓我參賽。”鬱訶道。
“……”
對於鬱訶的呼聲這麼大,他如果拒絕參賽,很可能會引發民間輿論。
青蛙開始擔心了:“那你要參加嗎?”
“當然。”
識相的惡種,已經在感知到裂縫關閉的時候就主動回到了裡世界。
而那些留在現實世界的惡種,為了離他遠遠的也好,或者是想要成立什麼對抗他的聯盟也罷,既然已經知道他在人類這邊,百分九十的幾率會為了活命而倉皇逃到蟲族那邊。
所以他肯定要去。
正在這時,忽然手裡的通訊儀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念頭。
青蛙見他拿起機器,掃了一眼,然後就開始換衣服,不由問:“怎麼了?”
“集合。”
現在已經是三天後,既然蟲族即將出現,論壇上又沒有任何關於參賽名單、比賽本身的討論,隻說明這是某種內定的東西。
鬱訶很快抵達了通訊儀說的位置。
那裡已經坐了五個人。
讓人意外的是,全部都是熟悉的麵孔。
裡昂、萊爾、白毓以及那個先前被他恐嚇過的男生。
見到他的身影,後者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和一臉莫名的裡昂換了座位,儘量離鬱訶遠遠的。
剩下一個,是唯一和他同屆的新生。
——夏修霖。
夏修霖見到他來了,眼底閃過了一絲情緒,看著他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謝謝。”他輕聲道。
鬱訶困惑地看他:“為了什麼?”
他確實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夏修霖不知道理解成了什麼,脖頸染上了一抹紅色,咬著後牙槽道:“我母親是研究院B區的院長,我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在我這裡你不需要隱瞞……因為我是永遠是站在你這邊的。”
“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錢的典型。”青蛙道。
“……”
鬱訶覺得它可能是越來越大膽了。
裡昂站起來,朝他笑了一下,輕聲道:“我還以為下次見麵,需要很久的時間。”
鬱訶能感覺到他的精神層麵,有什麼熟悉的東西在波動。
是他留在他身上的爪印。
他曾經操控了對方的身體,但經過了這麼久,他依舊能感覺到他刻在對方精神上的印記,仿佛隻要他願意,他可以在下一刻就直接占據眼前這具身體,讓對方毫無意識地做任何事。
有種詭異的感覺。
鬱訶點了一下頭。
裡昂並不在意他的冷淡,隻是又笑了笑,坐了回去,脊背挺得很直,仿佛穿著無形的盔甲。
夏修霖:“我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一起坐過牢。”鬱訶道。
“……”夏修霖語塞。
好硬核的回答。
就連他都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這個話題了。
雖然這裡的每個人,都和鬱訶或多或少有牽連,但彼此之間聯係單薄,所以空氣陷入了死寂之中。
鬱訶感覺到,萊爾頻頻轉頭看他,似乎有話要對他說,但礙於人太多,所以無法和他交流。
很快,這份寂靜被打破了。
門忽然從外麵平移推開,在轉眼間走進了一大群身著昂貴製服的人,瞬間就將這個原本寬敞的房間圍的水泄不通。
一半胸前彆針是治安署,剩下一半則是調查局。
每年從首都軍校畢業的學生,最好的進了調查局,次一等的選擇了治安署,所以這兩個勢力出現在這裡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在鬱訶看過來的時候,巡查官A02朝他眨了一下眼,但很快就收斂了臉上過於明顯的表情。
而他下意識地在周圍找了一下,沒有發現秦猶妄的身影,不由皺了一下眉,腦海裡閃過了一個念頭。
他沒來?
是因為有彆的任務嗎?
至於站在最前麵的人,鬱訶早就在入學前就見過這張麵孔,那是首都軍校的現任校長。
他的目光沉穩地在房間內的人身上轉了一圈:“各位好,我是首都軍校的校長,相信你們都對我出現在這裡、又讓你們出現在這裡感到困惑不解,但請你們放心,學校正是因為信任你們的能力,所以才會將各位召集到這裡。”
聞言,青蛙小聲吐槽:“從古地球到星際時代了,學校領導說的話還是一樣的。”
話雖如此,但顯然很有用。
因為這句話,房間裡的部分人原本緊繃的身體都鬆懈了下來。
校長:“這是因為一場比賽。蟲族和人類紛爭了很久,而這次比賽,在八年前已經開展過一次了。”
白毓很意外,立刻道:“可是,按照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