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些飯都還沒吃完的,都忍不住端著碗跟了上來。
到了河邊。
顧璋看了眼水,和記憶中的水位線相比,已經下降了不少,岸邊都裸露出了一些石頭。
“小石頭,這個東西怎麼用?”顧大根小心地將龍骨車放到岸邊停下。
顧璋在河邊選了一個合適的取水點,指著那處說:“爹你扶著架子,從這裡放下去。”
顧大根看了一眼龍骨車,動作愈發小心了,他雙手托著木架,將另一頭U形翻板放入水中。
眼看龍骨車已經入水,整條龍骨車傾斜靠在岸邊。
“好了好了,就這裡就可以了,”顧璋又指著身前一處道,“木架放在這裡卡住固定就好。”
顧大根照做。
如此這般,整個龍骨車,就傾斜著靠在河岸邊。
還沒等眾人發出詢問,水裡就傳來“哢哢哢”的聲音。
嘩啦啦的流水聲音中,突然出現的聲音格外引人注目。
“這不會要散架了吧?”
他們也不是沒見過木質的家具、大船、村裡男人出去乾活的時候,也多少是見過世麵的。
但是從未見過這麼“哢哢”作響的工具。
真的沒有問題嗎?
嘩啦啦的水流不斷衝刷翻板,翻板將水不斷往上打,水流便沿著長槽往上升。
可能因為龍骨車確實太過簡陋,不少水都從縫隙漏了下去,水力也沒法全部轉化成推力,所以水沿長槽上升得很慢。
小半個村子的人都彙聚於此,一雙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不斷上升的水流。
還真讓水自己上來了?
顧璋皺眉,他嫌這有些太慢了。
他乾脆上前,踩著旁邊裸露的大石頭,站上了龍骨車的木拐旁。
一腳踩了上去。
眾人:“???”
這又是在乾什麼?
“小石頭,你快下來。”大柱上前一步,緊張地想要把人抱下來,免得把這新鮮玩意踩壞了。
顧璋用手擋住,解釋道:“純靠水力有點慢,馬上要天黑了,我人力給它加快點。”
大柱怔住,想要抱小孩的手停在半空。
這玩意還能人來加快點?
顧璋站上去,就跟踩腳踏車一樣踩起來。
本來就有水力推動,踩起來根本不費勁,顧璋踩了兩下,適應後就加速踩起來。
隻見原本在水流下“哢、哢、哢”的聲音,頓時變成了疾風暴雨砸下來的“哢哢哢哢哢!”
原本緩慢沿著長槽上升的水位,在飛快翻轉的翻板推動下,急速往上衝。
就好像這才是原本水流該走的地方一樣。
顧璋人在高處,低頭朝下喊道:“爺,你把背簍裡的東西拿出來,一節節鬥起來。”
“哦……哦!我這就鬥。”顧老爺趕緊把背簍放下,做慣了農家手工活,把一節節掏空的竹子按照開口拚起來,再簡單不過了。
他還沒裝好兩節,水已經從長槽上端,嘩啦啦的往外流,宛如噴泉一般,在空中打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
打鼓水流砸在地上,水狠狠砸入地麵的聲音,在每個人耳邊回響。
空中濺起的細密水花,讓人頓時感覺清涼不少。
水已經被送到了高處,正源源不斷往外流,再看顧老爺子手裡竹節,再傻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
縣城衙門。
吳縣令正笑著給一位鬢角微白的老者倒茶,心裡琢磨著自己這陣子應該沒做什麼過火的事情。
可千萬不能讓眼前這位抓到了錯處,雖說是致仕了,但在京中不知還有多少人情,他可要小心著些。
鬢角微白的老者喝了口茶,卻一點也沒品出茶香,他心思不在這上麵,愁道:“灌漿有墒,籽飽穗方,如今數日不曾落雨,吳縣令可有良方?”
吳縣令緊張頓時緩解許多,他笑道:“燕庶老可能不太了解我們這邊的情況,寧都府城下的縣城,都緊鄰河流,多年來從不缺水,您不必為此憂心。”
燕先梅表情微肅,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又是一個不問農事的糊塗官。
***
“背簍裡還有多少竹子?我也來幫忙。”
“小石頭上麵危險,你下來換叔上去踩!”
半個村子的人都熱鬨的彙聚在河邊,看向龍骨車的目光都帶著期待,躍躍欲試的想要衝上去自己試試。
連小石頭這個九歲不到的小娃娃都能踩得動,那他們來的話,水豈不是嘩嘩往田裡流?
但是誰也爭不過顧大根這個當爹的。
隻見他滿臉興奮,仿佛白日勞累,肩上酸痛全消,一步就踩著石頭登上龍骨車。
因為挑水愈發粗壯的胳膊,迫不及待地將兒子抱了下來,亢奮道:“小石頭你歇歇,爹來!”
顧璋:“……”
他看著健壯的爹,為哢哢作響的龍骨車擔憂,提醒道:“爹,你彆用那麼大力氣,會散架的!”
“爹知道!”顧大根在上麵,吭哧吭哧的踩起來。
水流得更快了,仿佛有數不清的人,正從長槽頂端一盆盆往外潑水,連綿不絕。
“大根你下來,讓我試試!”大柱忍不住開口對兄弟喊。
一群人紛紛應和,這能從河裡源源不斷提水的新鮮玩意,看得人眼熱。
飛濺的雪白水花,一張張歡快滿足的黢黑笑臉,伴隨著笑聲,暢快的喊聲,在整個河岸邊回蕩。
顧璋自己都沒發現,他看向這一幕時淺笑盈盈,烏黑的眼眸燦若星辰。
水光閃爍著金色的黃昏,仿佛融進了他的眼裡。
就在許多漢子爭前恐後想上去試試龍骨車的時候,顧老爺子這邊的竹子,也在大家的幫助下完工了。
顧璋對上麵的人喊道:“大柱叔你先停一下,我們要往田裡送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