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貪汙 你家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狀元要頂……(1 / 2)

京城動蕩, 不知多少官員落馬。

原來是走在路上,隨便一個板磚都能砸到個品階不小的官員, 最近這段時日,一個板磚砸下去,這家人裡肯定有個最近陷入麻煩事的。

顧璋找明盛帝要了幾天長假,他樂顛顛地在家癱著享受,不理會這些。

天塌下來,和他這個十六歲的五品小官有什麼關係?

上頭還有一群大佬頂著!

顧璋隻是單純休個小長假,文武百官反而開始腦補了。

尤其是如兵部尚書萬剛這樣的,思慮周全, 萬事穩妥,若說得直白些,粗暴些, 難聽些,就是愛腦補,愛多想, 什麼細節和可能都要翻來覆去想許多遍。

他越想越覺得,當日自己就是被嚇著了:“一十六歲小兒,再怎麼聰明機智,也不可能把賬本翻一遍就能看出錯漏?”

他與手下人商討, 越商討越覺得,這定然是明盛帝的意思。

明盛帝早就看不慣戶部的賬目,恰好有個擅算學,腦子靈活的新科狀元冒了出來。

就擔了這個頭銜,然後拿出皇上暗查了許多年的賬目,這才有了如今這場轟轟烈烈的打擊貪腐,數不清的官員落馬。

莫不是真當了一把陛下手中的刀?

皇上那突如其來的隆寵和厚愛, 這都解釋得通了,要不好端端的皇帝,怎麼跟被下了降頭一樣,連禦史台都吃了掛落?

“隻可惜了顧小狀元,如今賦閒在家,又沒個說法,到底是去哪裡任職,還是繼續待在翰林院,這不上不下的,要宅子和賞錢有什麼用?”心腹也和萬剛同頻。

萬剛歎惋道:“平白得了這麼多仇家,日後的路怕是要難走了。”

連許多禦史台的官員都這麼想,對顧璋忍不住有些憐憫起來,再看看自己原來參人的折子,都忍不住覺得小少年實在太可憐。

樹敵這麼多,日後的路怕是艱難險阻,要宅子和銀錢有什麼用?

若是顧璋能聽到他們心裡話,怕是要浮現無數個碩大的問號。

要錢財和宅子有什麼用,有錢到什麼程度,才能發出這樣的質疑???

他可不能更愛了。

“這宅子也太大了!”王氏找了個涼亭坐下,邊捶腿邊感慨。

這日天氣晴朗,聽說皇上賞賜裡還有個大宅子,顧家人就相約來看宅子。

親眼看到了圖紙上小小一片的宅子,顧璋也覺得自己的想象實屬狹隘了,被現代的“江景豪宅”“豪華彆墅”給限製了想象力。

他想象中的四進,和古代權貴造房子的四進,顯然不是一個四進。比如兩室一廳,聽到這個戶型,怕是沒多少人能想到有人能做出800平的兩室一廳。

眼前宅院不僅有四進的房屋,每個院子都很大,還有水池、有後花園、有竹林、水上甚至還建造著小橋連廊。

占地麵積約為14畝,顧璋心中一秒換算,大約是9333平方米,足足相當於一個小公園!

豪宅啊!

顧家人都走進涼亭休息,臉上均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震撼。

顧大根聽到顧璋說的麵積,驚得張大了嘴巴,好像能塞進一個拳頭,“我滴娘誒!”

“喊娘也沒用。”王氏探頭看看涼亭前後風景,歎道:“這要是一個不小心,你娘我在家都能迷路。”

她人老了,記性不好,要是住進來,還有點慌嘞!

顧老爺子也感慨:“乾了一輩子農活,想想原來一口氣走20裡路都走得動,過了幾年好日子,如今竟然連個宅子都轉不完了。”

“開塊田,種點菜,保管奶你不迷路,爺你乾得虎虎生風。”顧璋坐在涼亭一角,雙手墊在後腦勺下,身體靠在涼亭圓柱上,笑盈盈地隨口拋出了個主意。

哪家種田的會忘記自家的地在哪兒?許多農村的老人癡呆了,傻了,連家門口往哪兒開都不記得,都不會忘記自家的地。

王氏眼睛都亮了:“小石頭你說真的?”

顧璋:“當然說真的。”

他還記得離開寧都的時候,王氏最舍不得的不是雜嚼鋪子,也不是鄰居朋友,反而是在寧都府城開的那塊菜地前瞧了許久。

還指著裡頭的小白菜說:“看奶種的小白菜多水靈,冬天打了霜就更甜了。”

王氏向來就什麼都舍不得丟,什麼都愛攢著,如今家裡富裕了,反倒是更念起了老家的根來,老家的根就深深紮在田裡。

“你都當大官了,咱家要是還種地,不會有人笑話你吧?”顧老爺子倒是有些猶豫,被笑話了一輩子的顧老爺子最怕人說閒話了。

顧璋無所謂道:“誰笑話我?宅子有咱家大嗎?就敢笑話我。”經手的每筆錢,每一筆賬都算清了嗎?

顧璋這個十分無所謂的態度,給足了老兩口底氣,高高興興的在宅子裡選起地來。

人老了,也種不了太多的地,選一塊好土,用心整一整,撒些菜籽,小石頭愛吃的菜種一點,京城賣得貴的菜種一點,看著小苗苗在自己的照料下破土而出,最後長得水靈靈的,實在是再滿足不過了。

顧家很順利就從原本租的宅子,搬到“顧府”中,門口的石獅子都威嚴莊重得嚇人。

本來以為會有諸多麻煩和不適應,沒想到一切都順順利利的。

顧璋這才發現,家裡的小廝和婢女都是勤勞肯乾的踏實人。

在他忙碌的這些時日裡,秋娘在家也沒閒著,學著燕府送來的下人配比,把該配的都配齊了,還把用著奸猾、有歪心思,愛鉤心鬥角的都送走了。

等配齊了,能轉得通了,就把燕府送來的下人還回去了。

如今顧府下人雖不多,但是主人公也不多,而且主人家個個都不是愛被人伺候的,無論穿衣、洗漱這些都愛自己來。

故而乾得最多的活,就是掃撒、洗衣、燒火做飯這種粗活,還有顧璋出門的馬夫。

顧璋也享受這種清閒無事的狀態,他在係統裡兌換了許多花草種子,今兒到花園撒撒,明兒到水塘裡扔一扔,然後再灑幾滴生長液。

雖然兩年後他就打算外放了,但是這兩年依舊還是要重視生活質量的!

顧璋這日正在考慮花園一角的植物搭配,就聽門房急匆匆進來找他。

顧璋問:“什麼事?”

平日裡他家沒什麼人拜訪,畢竟在京城沒太多根基,友人們要上門前也會提前說,門房平日裡都做得很好。

如果不是著急,遇到特殊情況,不會這樣急匆匆的跑過來找他。

門房道:“少爺,側門來了一輛馬車,說是京城上水賭坊的少東家,特意帶了厚禮上門拜訪,求著見您一麵。”

“上水賭坊?”顧璋知道京城中這家賭坊,他因為卡牌被參的時候,多次聽到這家賭坊被提起,還聽說過有京城中紈絝一日裡輸掉萬兩白銀的恐怖消息。

不過雖然知道,可他和這個賭坊可沒任何交集,顧大根和秋娘對這事看得很重,若他要真敢去,秋娘指不定能狠下心喊他爹拿棍子抽他。

顧璋思量一番,還是吩咐道:“先把人請進府,領去前堂中廳。”

上門是客人,不管是什麼事,總不好把人拒之門外,而且京城賭場背後,指不定站著什麼人。

說來也巧,如萬剛這樣思慮甚多的大臣,都覺得是明盛帝要對京城上下貪官汙吏來個大洗牌,顧璋不過是他找的一個動手的由頭,怕是要被那些拉下馬來的人恨死了。

可也許是敢做貪汙這種事的人,心都臟,明明白白的真相放在那裡不信,覺得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思來想去,竟然都覺得是明盛帝授意的。

明盛帝早早把他們查了個底朝天,遮羞的褲頭都沒了!想一想都覺得渾身冷汗,又驚又怕。

這樣的惶恐之下,矛頭和擔憂都朝著明盛帝去了,反而對顧璋“被用過就丟”的小官升起了點暗搓搓的拉攏之心。

起初對這份封賞中連跳三級的官階、王爺敕造標準的宅子,豐厚錢財的震撼,在顧璋閒賦在家幾日後,慢慢被品出了彆的滋味。

替陛下辦了這麼件大事,肅清了京城風氣,最後得到的結果,竟然隻是升品階,無權無勢的沒個具體差事,然後就把你丟到一邊,給點錢財和一個宅子就打發了,和冷著你,讓你閉門思過有什麼區彆?

宅子和錢財能有什麼用,不過是讓明盛帝掙個好名聲罷了?緊緊握在手裡的權力才是真的。

都說樹倒猢猻散,往日再得盛寵,再光鮮有什麼用?如今一朝閒賦在家,不還是門庭冷落,人怕是在偌大的府中戚戚然害怕擔憂著。

他們想想若是自己遇到這種情況,怕是心裡恨得要滴血。

顧璋:???

顧璋瞳孔大地震,難道就不能是他自己想休息的嗎?

原來心臟的人,想法會這麼複雜,這麼彎彎繞繞,這麼黑暗嗎?

長見識了!

顧璋忍笑忍得很辛苦,眼淚都憋出來了。

看到顧璋“眼中含淚”,少東家更覺得自己戳中了顧璋的心思。

上水賭坊的少東家語氣都憤憤不平起來,似為他抱不平道:“還有那個‘府君’的封號,簡直是笑話,像是生怕給您升官太多,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找出這麼個前朝給女子的封號來充數。”

“咳咳咳咳咳——”顧璋喝水壓驚,卻被這話嗆到。

唯一有點道理的,恐怕就是犄角旮旯四個字,這封號,確實是他從翰林院犄角旮旯裡翻出來的。

顧璋剛好咳得眼睛發紅,他乾脆演起來,打聽起這人來的目的。

顧璋一聽,原來是要他幫忙做假賬!

不對,準確說是找他問這套新法子,有沒有漏洞可以鑽,畢竟人也不敢真把假賬送到他麵前。

拐彎抹角的,繞了一百八十個圈子,還美其名曰:“我們這一行不容易,賭坊的賬目太亂,最怕出什麼岔子,所以特來向您討教。”

顧璋:“……”

看人堂而皇之說出這樣的話,半點不心虛,顧璋突然覺得,自己的臉皮根本不算厚,簡直薄如蟬翼,是再正直善良不過的五好少年了!

世上本沒有完美的賬法,他帶著戶部研究出來的法子,也不可能真的萬無一失,隻是相對現在的賬目,有了足夠大的進步,被外行人發覺做假賬的可能性更大,沒了那份內行人的有恃無恐,敢做假賬的人就會大大減少。

顧璋心中打了個轉,頓了頓:“這個嘛——”

“明白!”這少東家一副你我有默契的笑容,然後推上來一匣子銀票,還有一位身姿豐腴的美婢。

***

京城許多世家都震驚了。

私底下流傳得飛快,新科狀元顧璋竟是個貪財的!

“他都收了?”這聲音壓得極低,音調卻抑製不住因為驚愕上揚。

“真的,屬下親眼所見!隻帶了婢女出來,錢都送進去了,還換來了法子,賬房先生核驗過了,甚是隱秘!”

“沒想到那個紈絝竟然還真能辦成事。”

這紈絝說就是第一個上門的上水賭坊少東家。

原本誰都沒把這人放在眼裡,還覺得他上門實在是又冒失又愚蠢。

但他真把錢財送進去之後,還換來了切實有效的法子,實屬攪爛了原本就渾濁的水。

如今無論是哪個陣營的人,都覺得霧裡看花,什麼也看不清!

到底是明盛帝的計謀?還是經此一遭新科狀元真的心染了汙汁?亦或者顧璋本身就是貪財的?

儘管許多人心中警惕,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但也有不少人覺得誰能抵擋得住那麼多錢財的誘惑?

“那小子出身貧寒,怕是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自然惜錢如命。”

“觀其平日行事,倒也說得通。”

顧璋平日大手大腳花錢、哪裡好玩去哪裡,哪裡新鮮去哪裡,完全不顧貴不貴的行為,竟然神奇的在此處起了效果。

麻痹了不少人的神經,降低了他們的警戒心。

任誰看到這樣花錢大手大腳,極儘奢靡,若不是真有才學在身上,怕是與紈絝無異的人,都不會覺得他是個廉潔清正的。

錢也真收了,法子也真給了。

於是敢上門的人越來越多,有的是求平賬的法子,有的是求如何隱匿某種收入,還有更大膽的,直接帶了一本小額賬冊過來。

“賄賂”也愈加豐厚,看起來最吸引人的一匣匣金錠,各種古玩字畫寶貝,甚至還有人覺得,是他不喜歡豐裕那一掛的,帶了彆的類型的美人上門。

顧璋來者不拒,一一照單全收,隻把美人都拒之門外。

他關門回來,就見秋娘沉著臉坐在中廳前方的太師椅上,顧大根也麵色不好的看著一地裝著金元寶的匣子。

秋娘皺眉道:“你可不能犯糊塗,皇上待你多好,賞你這麼大的宅子,你想玩幾天也縱著你,你要是做對不起他的事,那可真是沒良心。”

顧大根也道:“小石頭你可不能收錢替人辦壞事,若你敢當吳縣令那種貪官,霍霍百姓,我和你娘寧願回鄉下種田。”

顧璋瞧著秋娘的冷臉,感覺她就差拿一把掃帚,直接大義滅親打斷他的腿了。

他好說歹說,才把事情解釋了個清楚,還抱怨明盛帝,竟然覺得還不夠,還要再釣魚攢攢,顧璋委屈道:“要不我也不會被爹娘誤會。”

秋娘聽了都覺得大快人心,她一拍兒子腦袋:“瞎說什麼,你還抱怨起皇上來了,這叫足智多謀!”

顧璋捂著頭,合著他做就是小孩子要管教,明盛帝做就是足智多謀?

雙標!

秋娘想到那些出現在府裡的女人,麵露嫌惡道:“這錢你筆筆都記賬記好,暫時收了也就算了,那些婢女瘦馬可一個都不能碰。”

一向催婚的秋娘,竟然還有旗幟鮮明唱反調的時候?

也許是顧璋好奇的眼神太明顯,秋娘難得講起了她兒時的經曆。

當年不知哪裡鬨饑荒,有不少人逃難到寧都,人太多了,縣城不許進,可施的粥又不夠吃,於是有人就起了賣身的心思。

相比自己賣給販子,當一輩子下人奴婢,選擇村裡人嫁了顯然是個更好的選擇。

秋娘的繼母就是逃難來的一個大戶人家丫環,容貌並不出眾,可在小山村裡已經算不錯了。她麵慈心黑,把男人哄得團團轉,各種讓人吃虧的法子一個接一個,讓還是小孩的秋娘吃儘了苦楚,還有理沒處說。

秋娘:“這樣的女人最壞家宅,娶來是會哄著你,但能把家都攪散了。”

儘管隻有三言兩語,顧璋也能想到她娘兒時受的委屈和磋磨,他當即保證:“我肯定不收,一個都不收,碰都不碰一下!”

還不知道是不是細作呢,他犯傻了才收!

顧璋本來懶洋洋曬太陽的生活,一下陷入了水深火熱。

宅子裡的“臟錢”越來越多,他都要頂不住家裡人的壓力了!

顧璋連連向明盛帝傳信:

“該收網了!”

“你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狀元快要頂不住了!”

“大哥,不能太貪心!”

“救命啊啊啊啊!皇上你再不來,我就要被家裡人想成十惡不赦的貪官了!”

他甚至畫了個可憐兮兮的流淚小黃人:“皇上你要是再不收網,我可真的跑去他們那邊了,真的是好多好多錢啊!”

明盛帝看到他的傳信,眼底都淌著笑意:“沒想到顧家還真是他母親當家,朕的小狀元郎竟然是個怕娘的。”

他都有些好奇,什麼樣的奇女子能製住顧璋?可太讓人驚歎了!

明盛帝是故意等到聲勢壯大的,倒不是非要收集更多證據,而是不想他的顧小狀元陷入風波中。

京城如今形勢就是他引導的,反正暗恨,怒罵他這個當皇帝的,他也少不了塊肉,誰也沒法拿他怎麼樣。

但若恨上他的小狀元,給使點絆子,暗中陷害一番,那可就不好說了。

這天,又有一家族終於在觀望了許久後放鬆了警惕,帶著厚禮來找顧璋求平賬之法,尤其是後頭怎麼做賬,能把已經交上去的賬本給糊弄過去。

正談得火熱,突然軍隊就將顧府團團圍住,看起來像是來“拿人”的!

但凡是來過顧璋家的,都心中暗罵,誰手腳這麼不乾淨?竟然被皇上捉到了馬腳!

又擔心自家會不會被供出來,偏偏整個顧府都被身披重甲的士兵團團圍住,想靠近打聽消息都不行。

誰也不知道,在大宅子裡頭,顧璋歡天喜地地招呼著兵卒,就跟來了客人招呼吃飯一樣:“這還有,彆漏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