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了一場驟雨,厚厚的雲層遮蔽陽光,昏暗的天空乍然閃過一道藍色的閃電,巨大的雷鳴聲夾著豆大的雨滴,衝擊感官。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側頭看著窗外的行雨,雨珠在玻璃表麵留下張牙舞爪的痕跡。
男人病白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他有一張頗為出色的臉,都不及那雙弧線優美的瑞鳳眼給人印象深刻,黝黑的眼眸透亮澄澈,純真得不該出現在一個位高權重的成年男人臉上。
聽到門開啟的聲音,沒有腳步聲,卻像是背後長了一雙眼睛一樣,開口打破了室內的沉寂。
“他們保護我是出自職責,請不要傷害他們。”
是布料摩挲的細微聲響,出現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刻意壓低的嗓音沉悶喑啞。
“您知道我會來?”
“能通過重重的守衛,從正門堂然進入,不愧是被稱為孤劍客銀狼的武士。”結城信一答非所問。
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想奪走他性命之人的真容。
又一道閃電疾馳而過,照亮了室內,玻璃窗上倒映出一道穿著深色武士服的剪影——如冰刀般冷酷淡然的麵容,和腰間閉鞘的長刀。
武士的右手搭在刀柄上,沒有動。
不是因為被看破身份的愕然,也不是自己的到來早被預料,而是他多年實戰的本能,讓他停滯不前。
結城信一是個文官,身材纖瘦,手指隻有長期書寫留下的薄繭,他智商過人,讀書期間隻參加過學生會,運動場上從未出現他的身影。
疏於鍛煉的男人,在武士看來不堪一擊,但奇怪的是,就是這麼一個羸弱獵物,平躺在床上,頭背對著他,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致命的弱點暴露在武士的麵前。
卻奇異的找不出一絲的破綻。
他之前確認過,經曆過漫長手術後,對方身上的麻醉效果還未完全消退。
可為什麼,躺在床上的男人,竟給他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那不是人類,而是一頭小憩中的雄獅。
一滴冷汗從武士的額頭緩緩滑落,這一刻,他竟覺得自己的身體有千斤之重,一步不得邁前。
“異能者……”他呢喃著。
“你是這麼理解的麼?”結城信一這才緩緩做起身,護著腰間縫合的傷口。
武士的臉色更為凝重,明明對方的動作那麼輕緩,小心翼翼,氣息卻非常平緩。
突然想起來,這個男人的氣息,自他進入病房以來就沒有變化過,何等強大的心理素質。
沒有人告訴武士,自己刺殺的對象是異能力者,儘管他手中的刀刃也收割過此類人的性命,但異能者能力多樣,在未知確切情報時貿然刺殺,很容易多生波折。
武士吐出一口長息,帶著涼意。
“他們隻是昏迷過去。”
“所以我沒有叫人。”結城信一嘴角含笑,直視著對方犀利迫人的視線。“跟傳聞一樣,銀狼有一雙能嚇破人膽的眼睛,甚至有人在你出刀之前,就被你的眼神活活嚇死。”
武士抿緊薄唇,用意誌對抗著身體的本能,放在刀柄上的手指,輕輕的抬起,蜷縮。
他已經握住了刀柄。
隻需要一刹那。
這個男人的氣勢太過強橫,是他至今遇到最動搖他意誌的獵物。空氣有著無形的壓力,重重的壓在他的頭頂上。
他甚至在對方的氣勢中,聞到讓他透不過氣的——血腥味。
情報出錯太多,結城信一單薄的形象,在他的腦海裡逐漸鮮明。
同為獵殺者的氣味。
他不準備再和對方多言,儘管他心中的問題很多,可再大的好奇心,都抵不過對危機的本能,
要用最快的速度,將對方擊殺,這就是他今日闖入醫院的目的。
他的時間不多,走廊的醫生護士警察都被他打暈,但不能保證沒有人上樓,若是被發現,他的處境會很危險……
不,腦海裡有個聲音在尖銳的說著,沒有比這個男人更危險的存在了!
手指能動,雙腳依舊灌了鉛一般進退不得。
“您很熱麼,銀狼先生。”結城信一看著對方腳下小小的一汪水漬。
武士這才發現,他的身體大量出汗,冷汗滴在純白的瓷磚地板上,衣服早就濕透。
他殺過很多人,但麵前這個男人,是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更高級的獵人。
“……為什麼?不殺了我……”武士的殺氣一泄,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潮濕的空氣湧入肺部,被吐出的寥寥無幾。
他的呼吸逐漸困難。
現在,武士終於承認,他輸了。
他還沒拔刀,就已經輸了,在他第一次心生怯意的時候,就失去了一切反抗的時機。
“我在等待一場煙花。”結城信一沒有否認自己有殺死對方的能力,且扭頭看向了窗外,“想留下您一同欣賞。”
沒有念的防護,卻能在他惡意的念壓下還能說話,還能動指的武士,足夠得到結城信一的些許耐心。
也對,畢竟這位武士也是名異能力者。異能一定程度能化為防護,阻擋念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