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並非一般的家庭主婦,雖然她從未正式工作過,柴米油鹽也沒有讓她變成對政治和社會問題不敏感的鄉下女人。
相反,她有著連作為多年警察,在警界中也聲名赫赫的丈夫也肯定並仰望的才能和眼界。
在激烈的討論過後,如往常一樣,丈夫落了下風,餐桌上的主導權被妻子牢牢把控。
在聽到樓上響起的腳步聲時,妻子快速說了結束語:“既然連你都無法找出犯人,繼續和上方僵持又能怎麼樣?就到此為止吧。”
丈夫心有不甘,小聲道:“可是我總覺得不對勁,現場沒有一點線索,就像是有隱形人,潛入後放下了同樣隱形的足夠炸穿坦克的那麼大量的炸/彈,這可能嗎?就算是隱形人也無法一個人搬動那麼多……”
“爸爸!”妻子提高了音量。
丈夫還是不願意停下碎碎念:“他們是怎麼做下這個結論的?還是拿這次案件當借口,引發國民的憤怒,好為戰……”
“爸爸!”
丈夫終於閉嘴了,他心虛的低著頭,把報紙放在一邊,認真的開始扒飯,速度快而急切,就像自己慢一點就會遭遇大難一般。
官方自然不會提及異能犯案的可能性,而即便是到丈夫這個級彆的警察,他也從未見過異能力者,隻是聽說過一些似是而非、捕風捉影的能人異士傳聞。
在十幾年後,異能力者還是都市傳聞,在現在,他們更像是人編造出來的存在,就像是世間有鬼怪地獄這種沒有確鑿證據表明存在過的幻想靈異造物。
所以作為普通人的丈夫注定得不到答案。
樓梯間傳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木製的陳舊地板吱呀作響落了灰。
妻子揚起嗓音:“亂步!說了多少次不要在樓梯上跑!”
腳步聲變輕了一些,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少年心虛的從餐廳的門後探出一個腦袋。
如果細心點會發現,他此時的表情像極了剛才心虛的丈夫。
但少年臉上的神情很快就被鬱悶取代,他鼓著腮幫子,一雙眼睛眯成兩條細縫,卻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毫無障礙的走到了餐桌,拉開椅子坐定。
“為什麼不能在樓梯上跑?我不明白,就跟為什麼不能在走廊跑,不能在樓上跳繩,不能穿鞋進屋一樣,媽媽~這樣太沒道理了啊!還有為什麼今天吃的還是納豆,天天都吃,納豆的味道太奇怪了,我真的不喜歡。哦,爸爸你又惹媽媽不高興了對嗎?這次又是為什麼,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不用說,又是小孩子不能參與的大人話題對吧,為什麼小孩子就不能聽呢?這是將我排除在外,這不公平!”
丈夫,更加賣力的扒飯。
很好,剛才的事顯然沒有被這個熊孩子聽見。
小嘴巴拉巴拉的可能說了,幸虧他要上班,就是可憐了妻子,每天都要應付這個好奇心比同齡人強一百倍,話癆程度強兩百倍的小子。腦細胞比他這個上班族都死得多。
妻子把盛好的米飯砰的一聲重重放在兒子麵前,並在他又一次開口前說:“因為納豆能改善你每天光吃粗點心汽水不愛動而導致的輕微便秘症狀!”
亂步,張開嘴,又被打斷:“進屋脫鞋和不讓你在樓梯樓上走廊跑的理由是一樣的——媽媽不想每天擦十幾次地板!”
又又被打斷:“你聽了又能怎麼樣?反正你又不明白!小孩子就不要妄想能和大人一樣聰明!你能想到的所有事情,對大人來說都是不用動腦子就能想明白的!而大人能想到的,你不懂!”
亂步,鬱悶的用筷子攪拌著納豆,看著碗裡多了個生雞蛋,下垂的嘴角才揚起:“我就知道媽媽不嫌棄我笨!你最愛我了!”
丈夫忍不住了:“不,媽媽最愛的是我!”
“也就發薪日的那天是最愛,平時都是我!”亂步一句話把自家爸爸打擊到了。
決定挽回家長尊嚴的丈夫說:“昨天又熬夜給你那個小筆友寫信了?”
亂步早就知道會被發現,不管再小心,父母總有辦法用無可抵賴的證據讓他乖乖認錯,所以乾脆不掙紮了,說道:“是哦,我對市政府爆炸案有了點想法,要和他分享,爸爸你記得上班路上給我寄信,不許像上次那樣偷看!算啦算啦,看就看吧,我們這次又換了一種暗號,爸爸你回來了跟我說說你用了多久破解吧!啊,上次的暗號你還沒把破解方式告訴我呢!”
夫妻倆的臉色變得有著奇怪,因為亂步正專心的給米飯挖洞倒納豆,沒有發現這一點。
妻子按著丈夫的肩膀,示意他彆開口:“你爸爸這麼忙,可沒時間做這種事。”
亂步了解了:“是因為太簡單連提起的興致都沒有嗎?那好吧,這次的暗號是我們一起想出來的,會更難一點……哦,爸爸你也看到信了,你應該也知道手法。哎,我太笨了,為什麼沒遺傳到你們的聰明呢?”
他有點小傷心。
丈夫一句話都不敢應,其實他最近已經看不懂兒子和他的小筆友寫的信了,夫妻倆徹夜都無法破解。
他不能說,也不敢說。
隻能岔開話題:“你們乾嘛在信上討論這些,這又不好玩。”
那位小筆友,是能夠跟上亂步思維的人。
四年前,七歲的亂步突然多了個小筆友,對沒有朋友的他來講是最重要的朋友了。四年後,就連他們夫妻倆,都已經對亂步的成長速度歎為觀止,甚至有些跟不上。
他們是大人,連小孩子寫的信,都看不懂了。
開始失控了。
亂步沒察覺他們的心情,說:“因為就這件事有點意思啊,我和津島已經找出真相了!”
“真相是什麼?”
“我不說,反正你們都知道的,津島和其他人不一樣,不會懂了裝不懂,我們都是一樣的笨蛋,他不會嫌棄我,我也不嫌棄他!才不給你們打擊我的機會呢!”
亂步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道。父親出門前,還大聲的囑咐著:“要早點寄信哦!彆像上次一樣下班了才去寄!”
丈夫隨和的應著,隻是亂步有著奇怪,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仰頭問著媽媽:“爸爸怎麼沒什麼精神?是工作太累了嗎?”
媽媽沒有回答,隻是仰著頭,用亂步看不到表情的姿態,揉了揉他的發頂。
亂步不解的看著母親,覺得此時的她……好像很疲憊?
是錯覺吧,是搞錯了吧?不然為什麼……他覺得父母好像真的不懂他信裡用的暗號,也不懂爆炸案的真相?
他決定在下一封信裡,將這件事寫進去。津島他,會不會給他答案呢?
亂步心裡有點失落,其實他對父母撒謊了。津島其實不是笨蛋,他……也覺得自己不是笨蛋。
可是他無法肯定自己的猜想,因為父母……依舊是聰明到讓他仰望的,不可及的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