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1 / 2)

有人在夜間行走, 沿著河堤。穿著老式的和服,圍著一條紅圍巾,踩著木屐, 看起來像個老派人士。雙手插袖的走著,過往的行人紛紛避讓。

無他, 這名男子的氣勢太過驚人, 尤其是在這種月黑風高的夜晚,就像是行走在人類社會的頭狼一般,能輕易讓人喪失近身的勇氣。

他是福澤, 被稱為銀狼的前政府刺客。在脫離體係之後, 在橫濱從事著私人保鏢的工作,又因為不喜歡與人結交, 連和雇主交流的想法也無,隻接受合同保鏢或者傳送重要物品和文件的工作。

之所以會選擇在橫濱開展工作,是因為覺得除了那座城市之外, 舉國之大無他的容身之處——除了橫濱以外其他地方都嚴格執行了禁刀令和禁槍令, 除非是從事體係工作或者有特殊許可。

禁刀令對身為劍士的福澤而言就跟去沙漠途遊卻沒有隨身帶水一般的致命,畢竟刀於武士而言是與性命同等重要的存在, 儘管他因為某些原因,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使用刀了。

這裡是青森縣的某個下郡,為了送一封指定的信件, 他出現在這裡。像這種工作他執行過不少次, 因為本人性格的原因,雇主們非常信任他,不擔心他會中途偷看或者被人劫走。

將信件送達當地一家知名鄉紳的家中,拒絕了對方的挽留,他離開了那處宅子。可他失策了, 因為實在不想應付社交活動,拒絕的時候下意識忘記了當時已經是夜晚,這裡並不像大城市一樣有多種交通工具可以選擇——他錯過了一天兩班的公交車,而附近也搭不到計程車。

也就是說,他也錯過了電車,隻能夠在這個縣多停留一晚。

找個下榻的旅館並不難,隻是今夜月色極好,他在旅館吃過晚餐之後,就出來散步。

一開始很平靜,無事發生。冬夜的寒風吹拂過他臉上冷硬的線條,這位衣著並不算特彆暖和的武士先生,看起來並不冷的樣子。

天氣還沒有冷到河流結冰的程度,偶爾能看到魚兒張著嘴浮出水麵汲取氧氣。端的是歲月靜好,直到他出色的視力看到前方一個小小的黑影。

因為沒有路燈的關係,透過皎潔的月光,看到那個小小的黑影蹲在河堤邊上,因為寒冷而瑟瑟發抖。

看起來像個小孩子,這個時間點,為什麼會有小孩子出現在這裡?

他腦海裡閃過這個疑惑,並在躊躇著要不要上前詢問對方是否需要幫助。儘管是不想要與他人建立社交關係的福澤,也並非鐵石心腸,至少他不會眼見著這種情況而假裝沒看見。

但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實在是不想和他人有交流——即便是個小孩子——福澤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如果將對方送回家人身邊,就不可避免的會被對方的家人感謝甚至是招待,一想到那個場景,就有一種乾脆掉頭就走的欲望。

到底還是上前了。

但不是做一個路過的好心人去詢問小孩子是否需要幫助,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衝上去,在那個孩子一頭紮進冰冷的河水之前將人拉住,並拎著後領,像拎著一隻小貓或者小動物一般,把人放在了比較安全的,靠河堤較遠的大石頭上。

“你在做什麼?”親眼看到一個小孩子差點入水的福澤,幾乎是把凶神惡煞打在了臉上,但在靠著月色看清對方的臉時,又愣了。“是你!”

他認出來這個套著棉襖,腳上也套著厚厚的羊毛襪卻沒有穿鞋的小孩是誰,是他之前送信件的鄉紳家的小少爺,那家的男主人非常喜歡這個活潑開朗又俏皮可愛的小兒子,還特地將人喊到身邊像炫耀著珍貴的收藏品般介紹給他——福澤當時隻是瞥了一眼沒有搭話。

隻是一眼,就足夠他記住這位小少爺,他印象裡的那個笑起來非常乖巧卻眼神孤寂的小男孩。

他無心去探究大戶人家之間的家庭關係,可他卻在離那個宅子好幾公裡外的地方,遇見了這個人。而對方的棉襖上,還殘留著兩道觸目驚心的血掌印。血跡很新,留在上麵的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

福澤敏銳的感覺到自己可能牽扯進了一件麻煩事。

果然,這個麵無表情,看起來像是失去靈魂的木偶一般表情僵硬的小男孩,如是說道:“假裝沒看到我比較好哦,這位銀狼先生。”

他的眼睛越過福澤,看向了那條河,自言自語著:“這麼冷的天氣,穿著厚棉襖的我一入水很快就會沉底,在死掉、屍體浮腫之前不會浮出水麵,也不會被救。”

福澤抿了抿唇,到底還是不能坐視不管的他,說道:“是那封信麼?”

小男孩沉默,這就是回答。福澤啞然不已,對方這才開口:“和你無關,早在父親和大哥做下那個決定之後,就注定會有這一天。”

“……反對派?”

“咦?”小男孩好像這時才將福澤看進眼裡,說,“您察覺到了嗎?”

福澤沒有說話。鑒於現在的局勢,民間擁護天皇的反對派在學乖之後轉入地下工作,而在這種偏僻的鄉下裡,一時半會還能夠藏身。他沒想到自己隻是接個任務,就牽扯到這種事關政治的事件裡。

這可比單純的仇殺事件要麻煩上百倍。

他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一個麵孔——曾經的刺殺目標,如今的和國領袖。

他慣用刀的那隻手,開始不由自主的輕顫,幸虧他的手縮進袖子裡,不會被發現此刻心裡的脆弱。

“都死了?”福澤輕聲問。儘管這麼問有揭人傷疤的嫌疑,可麵對這麼一個堪堪才九歲的小男孩,他總要了解一下情況——不能將他交給警察,就隻能詢問對方有沒有親戚可以投靠。

不應該接下這份工作的。福澤心裡這麼想著。

不然他就不會陷入這種為難的境地。

小男孩輕輕的點頭,低垂著腦袋。福澤能理解他的心情,短短的時間內他承受了太多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事情——可作為那個家族的一份子,即便在戰亂之中也能享受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也要承擔福禍相依的因果。

“不是政府的人,是父親的合作者,還沒開始成事,就因為利益糾葛出手了。隻是父親沒有想到,對方動手的速度比他還快。”小男孩抬起頭來,朝著福澤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