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信轉過身,麵朝著貴誌的方向,明明戴著堅固的麵具,貴誌卻覺得對方的視線能夠穿透一切的物質,看向了自己深處的靈魂。
“除去奏國無王、雁王、漣王、舜王已越山,剩下的八個國家,所有的君王都處於山的考驗當中。而就孤所知,即便通過第三道山的漣王,也出現了失道的跡象。”太子信如是說著,“一但失道,你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貴誌,一臉愕然。他看向了周邊,街頭小販吆喝著買賣,過往的行人井然有序,他們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知足的笑容。
眼前這些平和美麗的景色,卻在他眼前蒙上了一道灰白的濾鏡。
“但是,王為什麼會失道呢?這樣的社會,就算他什麼都不做,也不會失道吧。就算是失道了,不是說……麒麟會生病,隻要改過,麒麟痊愈,就能夠恢複原樣……那為什麼會失道呢?”
太子信沒有回答。
貴誌覺得自己抓住了一個要點:“您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去支援奏國的麼?”
“奏國需要一位王。”太子信如此說著,起身離開了座位,他俯瞰著茶樓下的風景,眺望著遠處的白雲和高山。“如此,至少在巧國和才國失去王後,百姓還能有一個棲息之地。”
看起來不過十歲少年的背影,在貴誌的眼裡,卻變得就像是隨時可能消散的幽靈一般。又或者,是下一秒就能騰飛離去的仙人一般。
但,眼前這名少年,確實是仙人。
“百姓要的東西很簡單,相對公平的製度,隻要不是活不下去,就能像是野草一樣頑強的支撐。孤去過很多國家,見過諸多的王,讀過史,分析過諸位先王失道的原因。無為而治、法製、仁政……強硬的王、暴虐的王、軟弱的王、堅毅的王、憐弱的王、野心勃勃的王……結果都是一樣的。時間對王而言,毫無意義。但對於壽命有限的百姓,是他們的一生。”
又過了許久,太子信轉身看向了沉默不語的貴誌:“你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在你理解的那個世界,國與國之間、人與人之間、統治者與百姓之間,是什麼樣的?”
他的話語輕緩,卻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
猶如一個在沙漠迷失的旅人,在翻山越嶺的尋找著正確的路。
此時此刻,貴誌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入城的時候,聽到了一些人在談論著太子信支援奏國的事情。因為這個城市離奏國隻隔著禁魔區,這些人對於這些消息要更為熱衷和關注。
如果奏國的妖魔問題加劇,這座郡就不可避免的會變成無家可歸的奏國人投奔的地方。大量的流民進入,會對當地治安和經濟、統治造成多方麵的影響。
貴誌聽他們提到過,太子信擁有著似王非王的權力,不想真正的王那般受到國土的限製,不管去哪個國家都無所禁忌。他有著比王還要大的權力,基本沒有約束他的外力。
在聽完太子信這番話之後,貴誌覺得就算是太子信想要插手這些國家的政務,扭轉王的失道,也有這個權力。
但是,他的意思並不像要乾涉的樣子,即使他憐憫著多國即將麵臨的困境,諸多百姓即將麵臨的慘事,也如世外人一般的漠視著。
輕易不走近一步。
多麼矛盾。仁慈是真的,冷酷也是真的。
貴誌想起了自己曾經在屏幕裡見過的結城信一,那位和國的總統,實在很難將他們兩個聯想在一起。仿佛隻是長得一模一樣的不同存在。
他想,或許是因為結城信一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他麵前的太子信,是不為利益、欲望、情緒所影響的,慈悲、平等而無情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