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萊西亞在意的點,與勞倫斯想的一模一樣。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悔恨當中,這種心境就猶如當初和亞彌尼初遇時候,不穩定的情緒讓她的大腦就像是繃著一根弦,隨時可能會斷裂。
當初懷著亞彌尼的時候,她本就壽命無多,是靠著強大的意誌力才生生等到臨產的那一天。齊木楠雄沒有治愈能力,他隻能夠回溯他人身上的時間,因此阿萊西亞當初是真的麵臨著瀕死的難關。
每一天都是。
生產的時候又出了大出血的意外,她沒有力氣靠著自然分娩生下那個孩子,最後還是亞彌尼果斷的給她一刀,將那個年幼的小生命捧在手心,放在了她的懷裡。
抱在懷裡的小嬰兒,儘管知道長大後會是什麼糟心的貨色,也讓阿萊西亞心中充滿了柔情暖意——多少年了,那種血脈羈絆的共鳴,從自己親自生出來的孩子身上感受到。
那強健跳動著心臟,猶如擂鼓一般,一下下的將她冷硬的心靈敲打成年糕一般柔軟韌性的物質。
本可以帶那個孩子走的……
她這麼想著。
她太自以為是了。以為亞彌尼說不要,就是不要。卻沒有思考過,語言也是能夠騙人的。
是不是那個孩子心裡其實也……也希望自己能帶著她一起離開。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個孩子就會成為舜國的王子,在她和愛人的嗬護下,享受著 一整個國家的供養,無憂無慮金尊玉貴的長大。
而不是……而不是度過那樣的童年。
……是我咎由自取。
阿萊西亞心痛得無法呼吸。
……亞彌尼當時對我的極儘刻薄,是在抒發著他多年的怨恨。因為自己沒有讀出他的本願,將他留在了那個世界,才會讓他度過那麼淒慘的童年。
回想起那十個多月的相處,她隻看到了亞彌尼的排斥,卻沒有想過……那份排斥背後的深意。
“那是……我的孩子啊……”她跪在了地上,心臟猶如被一雙手緊緊的捏著,隻要再使勁一點,就會被捏碎。
——那是支撐著我遊蕩在無數個異世界,遠離故土,即便拋棄所愛也要得到的孩子啊……
“看來是趕上了。”
一道溫潤的嗓音響起。
阿萊西亞低著頭,她不想去理會來的人是誰。總歸這個聲音,肯定不是亞彌尼。突然出現的人,應該是使用了某種瞬移的能力。
她能夠感覺到對方身上,也有一種牽引著她的力量。但比起亞彌尼,這種共鳴之力微乎其微,猶如混血一般,效果打了個折扣。
她不理會,也不好奇對方的身份。
她聽到對方說:“如果你擔心他恨你的話,大可不必。可能以前是有的,但殘酷的生活讓他早早就拋棄了這種奢侈的恨意與渴望。”
“……渴望?”阿萊西亞沒有看向來人,她嗤嗤的笑著,一雙與亞彌尼神似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得變形。猶如厲鬼一般,猙獰而可怖。
“他渴望著什麼?他渴望的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不負責任的母親,他也會想從我身上得到嗬護、慰藉和疼愛,也會希望有人為他遮風擋雨……但我搞砸了。我以為那是他要的,卻親手將他送進了地獄。”
人的思想一旦走入了極端,就會變得尤為偏執。更不用說阿萊西亞。
她骨子裡,就是這麼一個瘋子。在她的內心裡還藏著一條引線,而這件事,是點燃這根引線的星火。
“但如果不這樣的話,你就遇不到他。”那個人說,“我第一次知道的時候,也覺得很不可思議。這違背了我多年的認知。正因為擁有那樣的童年,才有了名為亞彌尼的他,也正是有著被這段經曆鍛造出來的堅韌的靈魂,才會有了他與你的相遇,再到之後,他的出生。”
阿萊西亞的身體顫動了一下。
“早在當時見到你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釋懷了。因為他知道,自己並不是被拋棄的,不配被愛,也不配愛他人的棄子。隻是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捉弄人罷了。所以抬起頭來,阿萊西亞,我帶你去見他。”
阿萊西亞緩緩的抬起眼眸,她的眼裡印出的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青年。對方的旁邊還站著一位白發的披著鬥篷的男子。
“你是誰?”她問著。
“現在的姓名,是結城信一。”他回答。
阿萊西亞:“信……麼?”
‘信’的讀音,在亞彌尼出生的那個小鎮上使用的方言中,是對深愛之子的親昵的稱呼。
結城信一勾起嘴角道:“是我的母後為我起的。”
精神恍惚的阿萊西亞,並沒有聽清他說的這句話,隻是似哭似笑的,下意識的順著這句話說道:“那可真是一個好名字。要珍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