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晚會現場, 此起彼伏的討論聲響成一片,門口采訪的記者堵得水泄不通。
百年名校的校慶晚會竟然出現這樣的情況,確實令人始料未及。
這場校慶晚會, 不僅僅隻是簡單的文藝彙報演出和頒獎儀式這麼簡單, 還是一場政治任務,光是從今天邀請的各界名流和優秀的畢業生就能窺探一二。
眾目睽睽下,這場校慶晚會徹底搞砸了。
喧囂中, 穿著暗藍色禮服的少年微微側頭, 仿佛周圍一切嘈雜都跟他毫無關係。
旁人急匆匆的從他身邊離開,最多也不過是因為他的長相會駐足打量下。
少年的頭發是鉑金色, 在昏暗的角落處很是顯眼,五官長得俊美好看,瞳孔也是特彆少見的淺色,然而他的眼神並不像外表那樣清澈透明, 反而有種深不見底的疏離感。
又見他懷裡還抱著一束包裝很精美的白色玫瑰花,左手食指戴著很低調的鴿血紅寶石戒指。
大概是在這裡等待自己的女朋友?
有人這麼想著,也會好奇的看向後台那邊的通道,隻可惜因為今天的事故那邊現在亂糟糟的一團,也不知道他究竟等的人是誰。
……
言景的記憶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滬市。
他現在的名字,並不是他本人應該有的名字,因為他不是言家的大少爺, 而是一個被抱錯的燒烤攤瘸腿老板的兒子。
一般人遇到這樣的事情應該都覺得很幸運, 畢竟吃好喝好又有錢的豪門繼承人在外麵的人看來永遠都是光鮮亮麗的,言景在家庭教師麵前歇斯底裡的像個瘋子的時候沒人見過, 他有一種很特殊的能力, 可以聽到彆人在想什麼。
平靜的口吻下洶湧的情緒, 或者是甜蜜的話語背後的冷淡和算計,都可以聽的清清楚楚。
把他領養回來的父母不在意他的心情,隻在意他能不能作為合格的繼承人,每天的課程都被安排的滿滿的,從早上睜眼那刻開始,到晚上睡覺,他沒有任何獨立的思考的時間,也沒有普通家庭裡孩子和父母溫存的時光,在他麵前永遠都是數不清的學習。
他的養母精神有很大的問題,總是會時不時虐待他。
有時候是用滾燙的煙頭去燙他的手臂,有時候會用很細的緞帶纏住他的脖子,看著他憋氣到滿臉痛苦的樣子,會古怪的笑出聲,優雅又嫻靜的臉上會露出大仇得報的模樣。
言景被欺負慣了,也是個安安靜靜的性子。
世界就好像蒙上了一層霧,一切都是個大概的大概,記不住什麼細節,好像是某天,他在彈鋼琴的時候不小心錯了一個音符,本來在旁邊打著節拍的養母忽然睜開眼,她抬起胳膊,一把將身旁的古董花瓶砸在了地上,然後把言景從鋼琴椅上抓起來,把他丟在了那片狼藉中。
手掌,膝蓋,出血傷口小,但也很疼。
她還不解氣,拿起畫框重重的砸在了他的頭上,最後被送往醫院的言景被查出來是輕微骨裂。
沒所謂吧。
無所謂的。
反正再疼的也不是沒經曆過。
隻不過這次是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心疼言景,讓他在醫院多留下了幾天,他才得以偷偷溜出去,去找他真正的父親。
那時候的寧鶴年齡也很小,他的父親也沒有足夠的錢在夜市擁有自己的一個攤位,而是推著一輛三輪車,還要東躲西藏,以免被城管抓住。
言景聽得到他們父子的心聲。
寧鶴:“希望今天爸爸可以把車上的東西都賣出去,這樣我們可以早點回去,我給爸爸做飯。”
爸爸:“……如果今天能順利的話,就可以替阿鶴交開學後的輔導費了。”
真羨慕。
身上穿著病號服,被花瓶碎片刮傷的眼睛還帶著醫用眼罩的言景,他好羨慕這對父子啊。
他走回醫院的時候,失魂落魄的,剛走過了天橋,就在病房門口看到了晃著腿的小女孩。
她穿著粉白色的裙子,褐色長發發尾微微卷曲,明豔動人的眼眸,嬌嬌嫩嫩的,又乖巧又漂亮。
她吃著麵包的動作也很慢,小口小口地咬著,白皙臉頰微微鼓起,或許是意識到了言景走到了她的身邊正在看她,她默默地抬頭,與他的眼睛對視。
“好可憐啊……”
這是小女孩的心聲,被言景聽得很清楚。
“他是不是餓了?”小女孩低頭看著自己的麵包,被吃了一小半,她有點不太好意思,“呀,早知道我就晚點再吃了,這樣還可以給他。”
一本正經的小女孩連想法都很單純與可愛。
言景眨眼,以至於小女孩終於鼓起勇氣,把麵包沒有被咬過的另一麵舉起到他麵前:“你要吃嗎?”
她的聲音很好聽,像是貓咪在撒嬌。
他偏薄的嘴唇動了動,從她手裡接過麵包,默默地嘗了嘗,有點牛奶的味道。
“你是住在這裡的病人嗎?我今天來拔牙,好疼哦。”
小女孩十分澄澈的眼睛看向了他,言景仍舊一聲不吭,她誤會他不會說話,就索性讓他聽著自己說話,她的聲音淡淡的,有些嬌軟,很舒服。
“那個是不是玫瑰花,好漂亮,我第一次看到白色的玫瑰花。”
言景順著她的話抬頭,看了一眼,片刻後又眨了眨。
“不是。”
“你說什麼?”
“那個是薔薇,不是玫瑰。”言景很認真地解釋:“花瓣是不一樣的——”
“薑薑,回家了。”
言景的話被剛下樓的一個男人打斷了,應該是她的父親,喊她的名字,薑薑。
薑薑彎著眉眼:“拜拜,下次我再來醫院看你哦。”
她這樣說著,就牽著爸爸的手離開了,言景看著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