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饒有興致:“學多久了?夠切磋一局嗎?”
李銘心想也沒想:“不夠。”
他笑了。
池牧之眉骨高,此刻坐在暗處,窗外的光線照不見他的目光,看得不甚明了。
李銘心硬著頭皮同他對視,發現他的無波無瀾既像沒有情緒又像洞悉世事。
她試著偏了偏頭,也沒找到合適的光線,索性避開,查看書籍的受損程度。
還好,沒怎麼濕,幸好一路上護著。
“要考研嗎?”
“嗯。”
“跨專業嗎?”
“嗯。”
“跨專業考法學?”
“嗯。”
“那不容易吧。”
“嗯。”
他沉吟片刻:“幾月考?”
李銘心目光劃過他骨感白皙的腳麵。他沒穿襪子沒穿鞋,能清楚看到,腳背有一條猙獰的手術疤痕。這道疤落在深色皮膚會很性感,很野性,但他皮膚太白了,看得人能切身感受到一種疼。
她避開眼神,閃過一絲不自在:“12月。”
“會影響家教的課嗎?”
李銘心猛地抬起頭,和他目光撞了個正著。這次看清了,他真的在擔心念念的課。
“不會的。”李銘心說,“我們大四沒什麼課了,平時複習足夠用。念念一周三節家教課,量不算大,不影響什麼。”
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話。池牧之噙著淡淡的笑意,語氣安撫:“李老師彆誤會,我沒那個意思。”
李銘心認真道:“我會做好的。”
他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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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幫她的帆布包也一道拿去烘乾。取東西時,發現她手機濕漉漉的,提醒道:“李老師,這個手機估計泡水了,趕緊看看好不好用。”
李銘心接過,一按home鍵,很好,死得剛好,壽終正寢。
她不意外:“可能壞了。”
池念著急:“真的嗎?壞了嗎?”
她趕緊接過那部破舊的手機,使勁摁鍵。一點反應也沒有。
說實話,她好久沒看到帶home鍵的蘋果手機了。她以為,這手機都不流通了呢。就這麼個手機不亮了,她都不會往沒電上聯想。
看清手機屏幕上的裂痕,池念心頭酸了一下:“沒事,我有備用手機。”
說罷,要跑去房間找新手機。
李銘心忙道:“不用了!”
她知道自己付不起最新款手機的費用。她的打算是月中領到工資,再去買個便宜的翻新機。最近翻新機價格還不錯。
池牧之喊住池念,讓她彆拿了。
李銘心剛鬆了口氣,以為這茬過了,就見他自然地抬腳往房間走:“我那兒好幾部新手機,正好用不到!”
李銘心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原地愣了一會。
等池念咋呼地喊她去挑手機,她才明白人家真的要送她手機。
她僵硬地站在琳琅的閒置間,聽池牧之嘀咕,iphoneX是不是老款了?問她要11還是12?
池念替她回答,當然要12啊。
他腿似乎不舒服,撐著矮凳坐下,在一堆沒拆封的手機裡挑內存和顏色,問她喜歡白色還是黑色:“可惜沒有你們女孩子喜歡的彩色。”
李銘心望著各式禮盒:“這麼多手機?”
池牧之似有疲憊,手腕蹭了蹭鼻骨,無奈道:“每次出新手機,都有人送。”他將挑好的款遞給她,見她沒接,又說,“你這要是不要,那就隻能放著報廢了。”
李銘心想問,為什麼不賣掉?但她沒有問。她和這些人並不處於同一個思考問題的維度。
他穿的家居灰T,鬆鬆垮垮,伸手時左臂內側露出一處紋身,是串數字。看起來像一個年份。
她腦子很亂,但接東西的動作看起來像一個收慣了禮的老手:“那,謝謝池先生。”
又轉頭看向池念,“謝謝念念。”
*****
池家吃飯吃得很晚。
兩點開始用午餐。
池牧之餐後拿出一個白色藥瓶,倒了三粒,又在池念的勒令下改成了一粒。
李銘心沉默喝湯,目睹這一切的發生。
阿姨說:“也就念念才能管住池先生。”之前他一把藥一把藥吞的時候,她時常擔心他會死。每天早上來上班,都怕麵對主人的屍體。好在念念來了,一切都在好起來。
池牧之無奈又溫柔地朝池念示弱,嘴唇微張,將白色藥片丟進口中,拇指中指捏起瓷盅,仰頭時眉眼深邃又輕佻,隨動作幅動,似有似無地路過了李銘心。
李銘心看著他眼神渙散地滾動喉結,失控地也咽了下口水。
幾乎是立刻,她的眼神發生了一次閃躲。
再對視,他眼底浮笑,神色清醒,仍是君子端方的皮囊,卻像把一切都捏在了股掌之間。
李銘心生出一種錯覺。
她的觀察被觀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