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士似有所感,他微微睜開了眼睛,他拿著匕首,卻沒有揮舞,這一次,他透過螢火蟲,看見了我。
似螢火的光芒點綴在他周身,也點在他眼睛裡,我觸到他的眼神,卻如同觸到了瘟神。
我連忙抖著手讓這些靈氣填補到他傷口裡麵去。
這些氣息雖不能讓他痊愈,但足以保證他不死。
做完這件事,我立馬收回手,像逃命一樣往我來的方向跑回去。沒有管那個俠士在石頭上弱弱的喊的那聲:“姑娘……”
我一路狂奔,直至跑回我落到凡間來的那處地方,地上還有個被我砸的坑,我握著沈緣的紅線,想了片刻,然後憤怒的再次把紅線砸在了這片土地上。
“什麼破月老,爛愛神,這紅線根本沒用嘛!套住了也不是真愛!”
我罵罵咧咧,心裡卻在想:現在倒是有了一個“檢驗”真愛的標準了——
隻要我與對方表露心意,或者對方與我表露心意的時候!
我沒死!
那就一定是真愛!
雖然這種檢測的方式有點費我的命,不過好歹是有個成不成的標準了。
早點找到真愛,就可以早點開始修行,早點回到仙界,早點捏死仙界那群隻知戀愛的仙人!
全部捏死!
我恨恨的罵著:“遲早燒了九重天!”
“嗬……”一聲輕笑,似在回應我。
我心頭一抖,第一個想法竟然是“我沒有說什麼表白的話啊!我不會又要死吧!”我縮著脖子等了一會兒,沒見意外發生,便又伸著脖子左右探看笑聲的來源。
我這兒正看著,忽然被一根樹枝“啵”的砸中了腦門。
我捂著腦門抬頭一看,樹上坐著的正是那個讓我下界死了又死的罪魁禍首——粉衣愛神,花蝴蝶月老,長得好看卻內心肮臟的男仙——
沈緣。
“小果仙。”他還是那麼笑眯眯的看著我,“好一會兒不見了,你過得還行嗎?”
“你叫沈緣,是那個孽緣的緣吧?”我抱著手,沒好氣的問他,“我都來凡間了,你為何還陰魂不散?你還想做什麼!想殺人滅口?”
“嗬……我哪敢啊,法則之神。”粉衣花蝴蝶從樹上一躍而下,翻飛的衣袂像蝴蝶的翅膀,撲棱棱的落下。
然而,在他落下之後,我才看到,他頭發有些淩亂,脖子出還有些焦黑,這模樣……
怎麼與那日在他相思殿裡,他被我天雷劈過時一模一樣?
他抬起手,倒也沒瞞著我,直接拉開了寬大的袖子,露出了一條觸目驚心的焦黑傷口:“你的金鈴好生厲害啊,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確實。
這也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花蝴蝶的臉:“我金鈴在你手裡,你對它做了什麼,才讓它這麼劈你。”
“哦?”沈緣微抬眉梢,“竟不是你操控的?”
我轉了轉眼睛,沒有應話,但他卻似已經將我看穿。
“原來是金鈴自己劈的我。”他笑我,“小果仙,你看著這麼大一隻,還不如一團鈴鐺管用。”
“你看著這麼大一隻,不還是被一團鈴鐺劈了嗎。”我反擊,“莫在這裡打趣我,托您的福,我落到了這般境地,但我遲早會想辦法回九重天去,你彆在我跟前礙眼!趕緊滾,回你的相思殿去!”
“唔,我也想……”花蝴蝶說著,歎了口氣,把自己的袖子攏了起來,“可做不到呀。那金鈴召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好劈了我一通……我如今,是回不去九重天……”
“哈……”
沒等他說完,我就已經笑出了聲來,再看著他手臂上的傷痕,我更快活了。
“我掉下來後,那天上轟隆隆的雷,原是在劈你啊!”我一掃此前的陰霾,得意的叉著腰,搖著腦袋問他,“花蝴蝶!你還得意嗎!你這金鈴搶得好呀!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金鈴在我手上,指不定我還不舍得這麼劈你這漂亮臉蛋呢!你自己拿去晃,晃出報應了吧花蝴蝶!”
我的恥笑並沒有撕碎花蝴蝶的笑容麵具,他靠著樹站著,抱著手,望著我,聽我笑著,看我得意,也不打斷,神色都堪稱有幾分寵溺了。
待我笑聲稍隱,他才溫和的接過話去:“雖然挨了幾記天雷,使我修為儘毀墜入凡間,不過此事能換你如此開懷,也很好。”
我聽他這話頭,又想了想他在九重天上對我耍的那些招數……
此仙城府深,笑麵虎,現在話說得越甜,越是不知後麵還憋著什麼壞要收拾我呢。
我收斂了得意,斜睨了他一眼:
“你被天雷劈下來是你咎由自取,可彆算我頭上。”我坦言,“我對你的仇,就當天雷幫我報過了,我不計較了。你呢,今天在這兒見了我,就當沒見,今日彆過,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各修各的道。他日飛升,各憑仙緣。”
沈緣聞言,道是有些意外,他笑著問我:“你下界可是我一手策劃算計的。就算了?”
“八十一道天雷,我能想到的懲罰也沒有比這更嚴酷的了,就算了!”
“你不恨我?”
“我是為古神的任務來的,你礙事歸礙事,但我對你們這個世界的人也談不上愛恨。”
聞言,他微挑眉梢:“真薄情,這樣你可找不到真愛。”
“與你無關。”我隻對他伸出手道:“你把金鈴還我吧。那是古神給我的,拿著對你不好。指不定再召八十一道天雷過來呢。”
沈緣撇嘴,將手一攤,道:“金鈴遺失了,我墜下界的時候,神智都快沒了,握不住,它在空中飄走了。”
他如此說,我也沒有辦法,隻得道:“行,那橋歸橋,路……”
“我可沒打算在這兒跟你橋歸橋路歸路。”他打斷我,笑眯眯的說,“小果仙,接下來,我可得跟著你。”
我皺起了眉頭:“來要飯嗎?我可不管你。”
沈緣似被我的話逗笑了,他自己樂了一會兒:“小果仙,實不相瞞,我是長在九重天上的一棵樹,日月精華助我成仙,多年來,我也隻司姻緣一事,這忽然下界,我可沒有獨自飛升的本事……”
我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你真打算賴著我要飯?”
“不是賴著,是互幫互助。”
他說著,這四個字讓我有點耳熟,是我剛才誆彆人卻沒成功的話。
我都沒成功,當然也不能讓他成了,於是我繼續拒絕他:“你是一棵樹又不是一根藤,不要依附我。請你自己修行,靠本事飛升。像我一樣。”
“我是一棵樹,耗費了好幾萬年才凝出人形來。如今,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毀了我的修為,我那相思樹的真身在九重天上陷入了休眠,我在下界,獨木難支,若要靠自己飛升,怕是還得耗上幾萬年……”
“那就耗上幾萬年。”我冷血無情的打斷他,“我說了,我是因任務來的,我對你們沒有愛恨,更沒有同情,你的苦難,與我無關。”
沈緣再一次挑了一下眉梢,他打量著我,那雙好似天生含情的雙目裡多了幾分疏離。
但隔了片刻,他又笑了,嘴角的弧度驅散了他眼中的淡漠,他將自己掩飾在迷霧裡,溫和的說:
“可是,你就是要找真愛啊。找不到真愛,你也飛升不了。”苦情牌沒打通,他開始跟我談利益了,“這麼多年來,我最擅長的,也是給人找真愛。”
我瞅瞅沈緣,又瞅瞅地上被我扔掉的紅線。
我想,他說得是有幾分道理,我是需要找到真愛才能飛升,沈緣當了這麼多年的愛神,當是天底下最懂真愛的人。
我應該要答應與他“互幫互助”的。
但是呢……
“不了。”我又拒絕了他。
沈緣有些意外。
我直言:“你臟心眼子。”
沈緣:“……”
我繼續直言不諱道:“我也與你實不相瞞一下,我落到如今這個境地,誠如你所說,這就是你一手謀劃的,在九重天上,我手握金鈴都沒鬥得過你,戰術戰略皆敗!這到了凡間,我沒了金鈴,還要去談情說愛……”
我想了想剛才山路轉彎處那一出事故,已經開始心累的歎氣了……
“那談情說愛的事,本就是耗費心神的事情!我又不懂!”我有點生自己的氣,暗恨了一會兒,繼續道,“你嘴上說什麼互幫互助,指不定就是我死去活來的幫你飛升了,落不著好。所以,你這提議,還是不了,告辭。”
我揮揮手,邁步走。
“互幫互助你不願……”沈緣在我身後,倏爾悠悠然來了一句:“那就當我喜歡你,想與你在一起吧。”
我雙目瞪大,錯愕回頭望向沈緣。
沈緣還是笑眯眯的望著我,神色間,哪有喜歡我的模樣!
他眼裡!全、是、算、計!
他莫不是已經知道了我身上的詛咒?也知道我會死的規矩?
沒等我開口罵他,忽然間,山上又滾來一團巨石!
沈緣抱著手在旁邊看熱鬨,還發出了“噢喲”的一聲幸災樂禍的驚呼:“殺個果子,這麼大動靜。”
若是剛才隻是猜測,現在見他這表情,我立即便能斷定,他就是直到我詛咒的規矩!
他故意的!
山石衝我滾來,我氣得撲向沈緣,一把將他攔腰抱住。
他腰細,胸膛邦邦硬,砸的我臉疼,但這點疼算什麼!
我將他死死箍住,緊得能感受到,本來還高高掛起事不關己的沈緣倏地渾身一顫,我這個擁抱,打了他一個猝不及防!
我不管他心裡在想什麼,我現在心裡隻想了一件事!
“那就一起死!”
你不仁!我不義!
都彆活!
巨石碾過,我們一起,成了肉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