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緣花了十個銅板,我買了說書老師傅一天一夜。
我讓花朝與我一同上課,青陽坐在一旁旁聽,當然他的目光就從來沒從花朝臉上離開過。沈緣斜倚在旁邊的榻幾上,握著茶杯,自己拿著書看著。
晃眼一看,他好像是陪著幾個孩子夜學的家長。
我與花朝正襟危坐,在客棧的房間裡,讓人尋來了小桌小板凳,我倆一邊聽說書師傅與我們講一些話本故事,一邊記錄故事中的一些要點。
比如故事中的才子與佳人如何相遇,佳人與才子為何相愛。又比如英雄迷情美人,美人如何為愛赴險……
整整一宿,說書師傅講得嗓子都啞了,最後實在說不出什麼新鮮的東西,我和花朝才放他離開。
走之前,說書師傅啞著嗓子,意味深長的告訴我:“姑娘,情愛一事因人而異……”
這話沈緣說過,我敷衍聽了,點點頭,要送他離開。
師傅又緩緩說了下半句:“書中得來終覺淺,你還是得多見真實,多行體驗方可明白。”
我有點悟了。
我轉頭看了眼還在一板一眼坐在小板凳上記筆記的花朝,我把她拉了起來。
花朝站起來,一旁的青陽就跟著站了起來,他動靜大,板凳挪動的聲響驚醒了榻上已經睡了一宿的沈緣,沈緣手裡握了一宿的杯子掉在了地上,他迷迷糊糊的睜眼,揉了揉疲憊的眼:“聽完了?”他打了個哈欠,“有成果嗎?”
“有!”我回答了,握著花朝的肩膀,堅定的望著花朝,“我們上街!去眼見為實!”
花朝信任我,對我回以同樣堅定的眼神,用力的點頭。
然後我轉頭,特彆點名了沈緣:“你,一起來。”
沈緣微挑眉梢,卻也沒有拒絕。
上了街,我抱著手,帶著花朝站在街角,青陽站在花朝的對麵,定定的望著花朝。
“今天,我問你答,不要說太多廢話。”
沈緣配合的點點頭:“小良果儘可問。”
我轉頭,看著街斜對麵走來的一對男女,男子大包小包的拎著東西,走在美人的身後,還殷勤的向美人噓寒問暖。
我指了指他們,問身後的沈緣:“這是愛嗎?”
沈緣站在我身後,微微歪頭,向那邊一看,正在此時,一位身著富貴的女子走到了那對男女麵前,正對著美人獻殷勤的男子當即臉色大變,手中東西“稀裡嘩啦”全部掉在了地上。
富貴女子神色冷怒,直接上前給了那男子一巴掌,將他扇得摔坐在地,旋即利落離開。美人驚訝的看著男子,隨即也冷哼一聲,邁步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徒留男子一人捂著臉,坐在地上一臉無措。
“唔……”沈緣咋摸了一會兒,“這是愛的崩塌。”
不是愛。
這我也能看出來!
“走。”我一擺手,又帶著他們換了一條巷口。
我指著麵前走來的一家三口,夫妻倆麵容和藹,微笑著看著身前的小女孩。
我問沈緣:“這是愛嗎?”
沈緣又咋摸了一會兒:“這是愛的結晶。”
算是愛吧?
“那這是愛嗎?”花朝在我旁邊,禮貌發問。
我順著她的手看去,她竟然抽出了人家牆上的一塊板磚,磚牆裡麵,似是人家的臥房,正傳來意味不明的吚吚嗚嗚的聲音。
我歪頭要去探看,也想研究研究,但忽然被沈緣的手攔住了眼睛。
“作甚?”我不滿的拉下沈緣的手,還要去看磚石牆裡,但見青陽已經驚慌的把花朝手裡的板磚搶過去,重新塞了回去,規規矩矩的。
花朝有些不滿意的盯著青陽,青陽尷尬的賠著笑:“仙子,我們看點彆的。”
沈緣眯著眼,微笑的告訴我:“這是愛的行為。”
那也算愛吧?
又在街上逛了許久,我指,沈緣答,我們還見到了“愛的變故”、“愛的等待”、“愛的隱瞞”、“愛的逝去”……
諸如此類,各種各樣的男女之愛。
花了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我自詡已將街上能遇到的“愛”都看了個遍。
沈緣也將街上的小吃食小玩意兒買了個遍。
看“愛的變故”時,他給我了一串糖葫蘆,見“愛的等待”時,他給了我一塊烤炊餅,發現“愛的隱瞞”時,我們四個都在吃街邊老師傅畫的糖人,等到“愛的逝去”發生時,我們手裡已經一人一個草蚱蜢了,蹦蹦跳跳的,很好玩,我和花朝都沒見過,玩了一路,直到我們走到了賣話本子的地方。
這是我強烈要求沈緣帶我來的地方。
店裡,字畫很多,有的掛得高高的,有的裱裝昂貴,但在我看來,他們的字寫的還沒有沈緣在我們那紙契約書上的好。
店裡的話本子多式多樣,但都被堆到了牆角,想來平日裡也不太受待見,比不上掛起來的陽春白雪。
我卻在書堆裡快樂的翻來翻去,像老鼠進了大米缸。我找到了說書師傅提到過的,也拿了些說書師傅沒有提到過的,我甚至還買了一本教人如何寫話本子的。
大包小包,我們四個人又抱又提,一同在夕陽西下時,腆著吃得飽飽的肚子,回了客棧。
一回到客棧,我就讓花朝跟我一起閉關看書,青陽是百般不願,就想賴在我們房間裡,然後我給了花朝一個眼神。
花朝立即看了青陽一眼,送了他一字真言:“滾!”
青陽神色一委屈,倒是也沒耽擱,麻溜的轉身走掉了。
然後,我對沈緣揮了個手,關上了門,麵對如山的書,我開始了我的學習之路。
做筆記,寫心得,理思路,茶飯不思,夜不成寐。
我學得認真,但花朝總是有些力不從心,話本沒有說書先生講得有意思,往往她看到一半她就頂不住開始閉眼睛了,我沒有為難她,讓她乾點自己想乾的。
她就掛上了我的手腕,安安靜靜的休息——想來這就是她最想乾的事情。
又花了整整三個晝夜,我終於拉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