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縣衙。
大辦公房裡燭光搖曳,陳庚年坐在燭燈旁翻書,白皙帥氣的臉上一片平靜。
而在他身側, 李泉忐忑不安,時不時抬頭向外張望。
雖然平時他是有些嫌棄那幫二世祖的, 可這個時候, 卻盼著他們趕緊過來。
孤軍奮戰的滋味, 真的很難受啊。
“裡麵燈亮著呢!”
“我就說,庚年哥肯定在等著咱兄弟們, 庚年哥,我們來啦!”
外麵突然傳來鬨哄哄的聲音。
隨後, 裴寶來、胡銘、孫成一幫人先後走進來。
李泉驚喜的站起身,大家真的都回來了!
空蕩蕩的大辦公房,霎時間就被熱鬨填滿。
陳庚年合上書, 抬頭看向這幫兄弟們,笑道:“我點名, 你們答到,裴寶來。”
裴寶來下意識收起嘻嘻哈哈的姿態,站直了身體:“到!”
“胡銘。”
“到!”
“孫成。”
“到!”
剛開始大家還不懂,為什麼陳庚年會點名。
然而當點名結束後,裴寶來第一個反應過來, 激動嚷嚷道:“我操, 一個都沒少,全來了!”
當時一起進縣衙的,總共是13個兄弟。
現在13個人,全來了。
這好像也不算什麼大事兒,但裴寶來喊出來以後, 大家都很振奮,仿佛提前獲得了一場勝利。
還是自家兄弟們靠譜啊。
有兄弟們在,什麼事兒辦不成?
陳庚年指了指中間的大桌:“兄弟們,都坐。”
都坐大桌啊?大家有些遲疑。
然後就聽陳庚年繼續說道:“今天既然都來了這裡,那兄弟們以後就是正式差役了。不要墨跡,都趕緊坐,彆耽誤我搞死鄭文峰。”
靠。
這話說得,大家齊齊哄笑出聲,然後不再矜持,趕忙去大桌搶位置。
這就是坐大桌的感覺嗎,果然好爽!
“晨會今天沒開,那就開個晚會吧。我們現在——”
時間不等人,陳庚年準備直接切入正題。
可沒等他把話說完。
邵安從外麵走進來,在門上輕輕敲了敲,見眾人都看過來,他輕咳一聲:“還有我的位置嗎?”
陳庚年有些意外,隨後搖搖頭:“沒有。”
先造曲轅犁,後造耬車播種機,現在邵家的木匠鋪,生意很是紅火。
邵安沒必要來縣衙淌這趟渾水的。
“我看這不是有位置嗎?”
然而邵安掃視一圈,自己找了個空位置坐下,看向陳庚年:“你們繼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裴寶來當即衝邵安抱了抱拳:“來了就是好兄弟,隨便坐。”
其實大家都懂。
這個時候的縣衙,正處於江縣的風口浪尖,不僅有虎視眈眈的鄭文峰,還有乾旱、熱病、水源枯竭等要命的事情。
以上無論哪件事解決不當,都會出現大問題。
但邵安就是來了。
所以裴寶來說的對,來了,那就是好兄弟。
陳庚年有些無奈:“這下,我老叔又該埋怨我帶壞你了。”
邵安笑道:“我出門的時候,你老叔跟我說,家裡有其餘木匠幫襯,讓我不急著回去,多幫襯幫襯你。”
陳庚年眼睛裡浮現出一抹動容。
到底是自家老叔,邵安爹以前雖然總嫌棄他,可關鍵時候,真一點都不含糊。
“行,等這事兒結束了,我請老叔喝酒。”
陳庚年深吸一口氣,準備繼續開會。
但今天這會開的屬實有些艱難。
因為外麵又有人來了,準確來說是一群人——陳申、裴仲、胡誌峰等鄉紳老爺。
他們是來抓兒子們回家的。
裴寶來問道:“咋辦?”
陳庚年擺擺手:“你們去裡間躲起來,我來應付他們。”
到底是一幫十多歲的小年輕,對老爹們還存有畏懼,因此大家都紛紛進裡屋躲避。
唯有李泉、邵安還坐在這裡。
“那逆子呢,躲在哪裡?裴寶來,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裴仲第一個衝進來,沒瞧見兒子,氣呼呼看向陳庚年:“陳家小子,你讓裴寶來跟我走,這事兒我們不摻和,也不跟你計較。”
胡誌峰附和道:“對,我家也是這個意思。”
不僅他倆,其餘老爺們也都是這麼想的。
陳申在一旁看著,多少有些尷尬——其實他也想把陳庚年帶回家關起來,不讓兒子做這破縣令了。可中午跟陳庚年聊崩了,兒子一言不發離家,讓他有些不安,怕做的太過分,父子關係真鬨僵了。
陳庚年沒有去看陳申,盯著眾鄉紳老爺們說道:“各位稍安勿躁,大家可能搞錯了一件事情。你們的兒子,目前都是縣衙的差役,接下來他們要替衙門辦差,並非說帶走就能帶走的。”
裴仲第一個笑出聲。
他搖搖頭,有些好笑的說道:“彆跟我來這套,庚年,我承認你最近是挺讓我刮目相看的。可你看看,你今年17,對吧,寶來他們那群小崽子,最大的也不超過20。你們能辦什麼差事?又拿什麼跟鄭文峰鬥?就算沒有鄭文峰,現在江縣又是熱病,又是缺水的,你們怎麼解決?萬一惹了眾怒,發生暴/亂,那可是要死人的!你們還年輕,你們不懂事情的嚴重性!”
又是‘年輕’。
真的很煩所謂的大人,以這副過來人的清醒語氣訓斥,說你們還年輕啊。
所以陳庚年決定挫一挫對方。
他看向裴仲,認真說道:“裴叔,我覺得寶來挺好的,他聰明,有擔當,講義氣。而且做事果斷麻利,該鎮場子的時候絕對不含糊,真遇見事兒,他絕對靠得住。”
這並非虛偽客套話,這是真心的,是陳庚年這段時間對裴寶來觀察後做出的評價。
但裴仲卻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庚年啊,我生的草包兒子我能不了解?他靠的住?彆的不說,你讓他治理江縣,指不定要捅出什麼簍子呢,還不是得我這個做爹的給他擦屁股。將來說不定,還要把家業給折騰沒了。”
裡屋。
將這番話清晰聽到耳中的裴寶來緊握雙拳。
他知道他爹看不起他,可十多年來,他從未像現在這般憋屈。
然後,就聽陳庚年又說道:“原來裴老爺是這樣想的,那胡叔呢?胡銘,他做事穩重,懂溝通,很會平衡人際關係,並且讓人信服,值得大家信任。胡叔難道就不覺得,他能做出一番事業來?”
裴寶來身側,胡銘有些緊張,他想聽聽老爹對自己的評價。
胡誌峰嗤笑道:“做出一番事業?我剛替他擦完屁股,他播壞一畝地種子,我賠了人家十畝地的糧食,你跟我說他能做出一番事業?庚年,我家小子我知道,他也就看著穩重,但其實各方麵平平無奇,老實在家做個鄉紳老爺就行,折騰不來的。”
聽完這番話的胡銘氣到臉色發紅。
因為這兩天,胡誌峰在家一直誇他出息了來著,原來都是假話!
“胡老爺是這麼想的,我明白了。”
陳庚年點點頭,繼續問下一個。
每一個鄉紳老爺都在極力貶低自己的兒子,甚至他們還互相比爛,笑哈哈的攀比自己兒子才是最爛的那個。
“我年輕的時候,跟他們一樣蠢,想著做出一番事業,想著搞死鄭文峰。”
“我也是,那個時候真是年輕啊。”
“在家做個鄉紳老爺不舒坦嗎,折騰什麼呢,這些小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們吐槽的很快樂。
然而,裡間的一群兄弟們都要氣瘋了。
看著兒子一個個點名詢問,陳申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在想,如果陳庚年問自己的話,他該如何評價兒子呢?
可陳庚年始終沒有給他任何眼神。
等鄉紳們吐槽完了。
陳庚年笑了笑,說道:“都出來吧。”
哐!
裡屋的門被人一把狠狠推開,裴寶來怒氣衝衝的走了出來。
在他身後,是胡銘等兄弟,大家看著自己的親爹,臉色都非常難看。
裴仲、胡誌峰等人顯然沒料到會是這麼個情況。
鄉紳老爺們難得被兒子們盯的不自在,尷尬挪開視線。
大辦公房裡的氣氛很僵硬,誰都不願意先開口。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你們也看到了。要麼,跟你們的爹回去,要麼,坐下來開會。”
陳庚年說道。
他剛說完,大家沒有任何猶豫,齊齊在大辦公桌前坐下。
都到這個份上,誰肯認慫回去啊。
陳庚年點點頭,看向裴仲等人:“各位,請回吧。”
裴仲看向兒子,嗬斥道:“裴寶來,你跟老子回——”
砰!
沒等他把話說完,陳庚年一拍手中的驚堂木,沉聲道:“裴老爺,這裡是縣衙,請不要妨礙衙門公務。我作為晚輩,有些話本不該說,但今天還是得說一說,好叫各位老爺們心裡清楚。鄭文峰是官,我也是官,將來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一句話,說的裴仲臉色一緊,其餘老爺們也都驚疑的看向陳庚年。
陳家這小子,好大的氣場!
“開會吧,我們一幫年輕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隻能靠勤奮努力,試著治理一下江縣。”
陳庚年不再看那群鄉紳老爺,對桌上的眾人笑道:“不然能怎麼辦呢,難不成都回家吃飯睡覺長年紀,就好像年紀長上去了,本事也能跟著一起長似的。”
這話引來兄弟們一通哄笑叫好。
不愧是庚年哥,懟的解氣!
鄉紳老爺們則是聽得又羞又怒,隻能拂袖離開。
陳申是最後一個走的。
跨出衙門辦公房之前,就聽裡麵陳庚年說道:“陳老爺,最近小心一些家裡的藥材鋪。真要是撐不下去了,不妨豁出去老臉哭一哭,或許有用。”
陳老爺?這是連爹都不願意叫了?
陳申氣極,輕哼一聲,頭也不回的離開。
隱約間,還能聽見外麵胡誌峰的抱怨聲:“老陳,你家這小子,可真夠厲害的!”
陳申尷尬賠笑:“小年輕說話沒個分寸,你可彆跟他一般見識。”
然後是裴仲的聲音:“哼!到時候,還不是得咱們給這群崽子擦屁股。”
裡屋。
裴寶來等人盯著陳庚年,一副解氣又期待的表情。
解氣,自然是因為剛剛陳庚年出麵懟了他們的爹。
而且懟的相當漂亮。
至於期待,那自然是期待開會,期待乾活兒,期待搞死鄭文峰,期待解決江縣的困境,然後狠狠打臉自家老爹啊!
你說我們年輕,辦不來事兒,靠不住?
那我們偏要把事兒給你辦成了!
“舒坦了?解氣了?那這次真得正經開會了。”
陳庚年調侃了一句,隨後表情變得嚴肅:“現在有個最要緊的事兒,我懷疑,趙強和天明被鄭文峰的人抓了,邢鐵牛也被他們弄走了。所以我們得想個辦法,把他倆救出來,還得把邢鐵牛儘快發配去涼州。”
隻有將邢鐵牛發配,係統才會給予【藿香正氣湯】的獎勵。
所以,這件事絕對不能有變故,哪怕僅僅隻是懷疑,也要優先去處理!
趙強和牛天明疑似被抓?
眾人聞言臉色都很難堪,鄭文峰可真是狗膽包天!
“鄭文峰雖然跋扈,但做這種事情,肯定也不敢明著來。”
李泉思索著說道:“所以我猜測,他們暗中將人劫走後,大概率應該是待在同一個地方,這樣不會節外生枝。隻要找到邢鐵牛,八成也能將強哥跟天明救出來。”
這個邏輯相對來說是合理的。
可,邢鐵牛他們現在會藏在哪裡呢?
眾人陷入沉思。
這時候,就聽孫成突然開口說道:“在他自己家。”
大家都覺得不太可能。
邢鐵牛現在是逃犯,哪有逃犯會傻到回自己家的!
然而陳庚年卻看向孫成,鼓勵道:“說說,為什麼會覺得他在家。”
“白天的時候,我聽我娘說了一句,邢鐵牛被發配,他的老婆孩子都得了熱病,真是活該。”
孫成得到鼓勵,有了底氣,繼續說道:“邢鐵牛確實是逃犯,可他是下午被發配然後逃離的,現在是晚上。就算他想要避風頭,離開之前肯定會回家看一眼。因為換做我的話,也會回家的,家人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覺得靠譜!”
“愣子,可以啊你,關鍵時候思路這麼清晰!”
大家被孫成說服了,並驚訝於他突然展現出來的敏捷思維。
陳庚年卻注意到孫成懨懨的表情,猜測著問道:“孫成,你是家裡出什麼問題了嗎?”
孫成微微一怔,隨後勉強扯了扯嘴角,有些不安的說道:“我爹,得了熱病,挺嚴重的。”
原來他不是思路清晰,是感同身受了。
大辦公房裡安靜下來。
愣子這人,老實,重感情,雖然兄弟們嘴上都嫌棄他愣,可其實每個人都願意跟愣子玩兒。
比如現在。
家裡老爹得了熱病,可聽到陳庚年的囉聲召喚,他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
真誠,永遠彌足珍貴啊。
裴寶來拍了拍孫成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目光卻看向了陳庚年。
孫成、以及其餘的兄弟們,也都看向陳庚年。
大家在等他拿主意。
因為在縣衙,在這間辦公房裡,你永遠可以相信庚年哥。
“現在連夜去邢家村,抓捕邢鐵牛。記住,我隻是猜測邢鐵牛可能被救走,沒有證據,但你們必須強硬些!若發現邢鐵牛,同時也救下了趙強和天明。告訴趙強,讓他即刻出發去涼州,不得耽誤!”
迎著孫成真摯、不安,卻又信任的目光,陳庚年莫名感受到了壓力。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孫成,你信我,你爹不會有事兒的,我有解決熱病的辦法。但前提是,你們今晚必須確定,邢鐵牛被發配去往涼州。”
你爹不會有事兒的,我有解決熱病的辦法。
陳庚年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篤定姿態沉穩,仿佛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讓孫成瞬間穩住了心態。
“現在就出發!”
“兄弟們抄家夥,去邢家村。”
裴寶來帶隊,和孫成以及其餘六個兄弟一起,摸黑去了邢家村。
剩餘的人,則是在衙門湊合一晚睡下。
但包括陳庚年在內,大家都沒睡安穩,都在等消息。
好在,等來的是好消息。
邢鐵牛果然在家裡窩藏著。
鄭文峰給他準備了一匹馬,讓他連夜離開江縣暫時避一避風頭,可邢鐵牛舍不得生病的妻兒,多留了一晚上。
裴寶來帶著孫成,將邢鐵牛當場抓捕。
趙強、牛天明二人,則是被關在邢家的柴房裡。
等解救下他們後,裴寶來轉達了陳庚年的吩咐。
趙強辦砸了差事,這次不敢耽誤,當即押解著邢鐵牛連夜出發去涼州。
好在,還有馬!
騎馬的話,就算夜間趕路,最遲第二天中午之前,就能抵達涼州,可比走路要快多了!
趙強摸黑出了江縣,怕走夜路不安全,沒敢騎太快。
等天擦亮以後,立刻快馬加鞭趕路,終於帶著縣太爺的手諭,將邢鐵牛押解至涼州苦役場。
“江縣過來的?”
苦役場的官員看到手諭,愣住很久才想起來,涼州轄區內還有個江縣。
可這江縣,位置靠近漠北,常年乾旱、窮的叮當響,連糧稅都交不上,財政年年虧空,甚至還得靠涼州貼補。
這窮地方,還發配犯人呐?
潦草檢查一番手諭文書,那官員不耐煩道:“行了,將人帶進去吧。”
趙強神情一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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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文峰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邢鐵牛被抓走的事情。
他愣住片刻,隨後冷笑道:“那蠢貨,抓就抓了吧。倒是陳庚年,這種緊要關頭還有功夫管這小事兒,看來還是我做的不夠絕啊。吩咐下去,讓那些村裡缺水、患上熱病的人,去縣城遊/行。還有,告訴陳申,讓他家所有的藥材,一律價格翻倍往外賣,否則——”
否則什麼呢?
此時的江縣,除了陳家的藥材鋪,其餘的藥材鋪和醫館,都被鄭文峰強行關閉了。
最近患上牛結節病的耕牛越來越多,很多人都是按照縣太爺給的法子,在陳家藥鋪裡買的藥材。
如果一夜之間,有十幾頭牛吃了這些藥材後死了,並把這十幾頭牛的屍體,全都堆放在陳家藥材鋪門口,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暴怒的民眾們,會不會直接把陳家藥材鋪給砸了?
“可惡!”
收到威脅的陳申氣的臉色發青。
現在這個時候,江縣民眾的情緒都在緊繃著。
熱病、牛結節病肆虐,大家都在需要藥材,可鄭文峰卻讓陳家藥材鋪價格翻倍往外賣,這不是把人當活靶子往外推嗎?
縣太爺治理不好江縣。
而縣太爺的爹,還明晃晃撈油水!
可不按照鄭文峰說的辦,陳家藥材鋪說不定明天早上就會被死牛的屍體堵門!
姓鄭的,這是要直接搞死陳家啊。
陳申急的直冒冷汗,卻毫無應對辦法。
這個時候,陳老爺開始後悔,如果他們鄉紳聯合起來,還真能跟鄭文峰鬥一鬥。
可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不對——”
著急冒火的陳老爺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來昨晚兒子的話。
陳庚年說:真要是撐不下去了,不妨豁出去老臉哭一哭,或許有用。
當時,陳申被兒子的態度刺激,沒多想。
可現在一琢磨,突然反應過來,這是破局的辦法啊!他家兒子好敏銳!
隻是昨天才大言不慚的嘲諷兒子年輕,什麼都不懂,今天就要靠著兒子給的辦法救命。
陳申多少有些尷尬。
可尷尬過後,還是得照做。
不然陳家這藥材鋪,真得毀在他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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