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我回來了。”
周雲夢喊了聲，裡麵立馬傳來高興的應聲，接著是匆匆步伐, 然後門打開。
周母瞧見閨女那臉上的笑容比正午的太陽都要燦爛：“小夢回來啦, 我算著時間你這幾天差不多也要過來了。”
她又問, “津平回部隊了？”
周雲夢笑著點頭：“前幾天就回去了, 他這次在家住了有將近十天, 也算久了。”
周母點頭：“也是，哎你今天過來怎麼沒穿那身淺綠色的布拉吉和皮鞋啊，穿著多好看啊。”
她瞧著小夢，總覺得閨女比之前要漂亮點, 就那種麵色紅潤, 笑起來那眉眼間總有股說不清的感覺，很好看。
周雲夢解釋：“穿裙子騎自行車不方便，我就懶得穿了。上次穿是因為津平騎車, 我坐在後座壓著裙擺不怕風吹起。”
她推著自行車進院子裡放好。
周母看這閨女那背影, 再聽這種話, 心裡突然湧現個猜測, 自己心心念念著的那事。
她直接激動得心噗通噗通跳，恨不得拍大腿呼好。
對了，津平這陣子在家住那麼久，小夫妻倆感情那叫一個好，又是買裙子買皮鞋還去看電影的。
那成事是自然而然的。
周母感覺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下了。之前閨女日子過得好, 但和女婿之間結婚都一年多了還是清清白白的, 也不像話。
她著急啊，估計林老太那邊也著急，隻是都不好催, 知道小夢不喜歡聽這些。
但這以後可是要過一輩子的，夫妻倆成事後感情自然就更親近了，以後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多好。
如今可算是圓滿了。
等周雲夢停好車，把背簍給拿下來，回頭就見周母站在那看著她，笑得愈發燦爛，不知道走神在想些什麼。
換平時，早就跑過來接過她的背簍了，生怕她多背一會受累。
周雲夢試探著喊：“娘。”
“哎。”
周母回過神來應了聲，趕忙跟閨女接過背簍：“哎呦可真重，小夢你辛苦了，背著這些還要騎自行車。”
“沒事，娘我們先進去吧，外頭怪熱的。”
周母立即領著閨女進屋去，房裡陰涼。
把背簍放地上，她趕忙去倒了杯水回來：“小夢，你先喝下水，跑這麼久肯定口也渴了。”
“好，謝謝娘。”
周雲夢剛在超市裡準備東西時，已經在零食飲料區那邊開了瓶椰汁喝，稍微緩解了下嘴乾口渴。
畢竟和徐小盈還有饒曉青她們倆聊挺久的。
喝了半瓶冷藏過的椰汁後，整個人清涼下來。
從縣城那邊騎自行車到周家，人又開始口渴了。
周雲夢連著喝了幾大口溫水，這才放下水杯。
她拿過那背簍掀開蓋在上麵的粗布：“娘，給你看個好東西。”
周母瞧著閨女手裡拿著的，有點不敢置信：“這是……肉罐頭？”
要說豬肉難買，這肉罐頭就更難得了，就是有肉票也難買到。肉聯廠生產出來後都不知道供應到哪去了，連供銷社都少見。
而且價錢又貴。
周母有次去供銷社碰巧看到了湊個熱鬨，記住了那模樣，卻是連買都不敢想的。
肉罐頭裡的肉肯定好吃，聽供銷社那些人說就跟國營飯店裡炒的肉菜一樣香。
但那麼一小罐，價錢比一斤豬肉要貴個好幾倍，還要票。彆說周母沒票，就是有，她也舍不得花這個錢買。
回頭攢著買斤豬肉，那瘦肉能切成肉片分著兩三頓炒了吃，肥肉也能炸出豬油來，再炸成豬油渣，不知道能炒多少頓菜了。
結果現在，閨女居然掏出了一罐肉罐頭來。
就聽小夢說：“對就是肉罐頭。我今天去曉青那，她們這個季度發了的，特意攢了兩罐給我。”
周母聽得直點頭，高興說：“饒曉青這回夠大方的，這肉罐頭難得，也就是她在肉罐頭生產線上才能發到點，居然直接攢了兩罐給你。”
她知道這饒曉青家給小夢幫忙買肉的，小夢婆家的還有自家的，每次量也不少。
這份情不得了。
不過小夢也寫了篇文章登上了那什麼市工人報，給饒曉青家帶來不少好處，饒曉青也年紀輕輕當上了車間副組長，以後前途好著呢。
就算是互相幫助，互有來往了。
但今天這兩個肉罐頭送得，周母真覺得這饒曉青還挺大方挺念恩情的，小夢拿她當好朋友沒錯。
周母：“這兩個肉罐頭小夢你就拿回去自己吃，聽說味道很不錯的，這可是好東西。”
以前哪怕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給小夢，她也沒本事讓小夢吃上這肉罐頭。
周雲夢直接拿了一罐塞進她手裡：“娘，這肉罐頭好吃我們當然得一人吃一罐，都嘗下味道才行。哪能我自己吃著這麼香的肉罐頭，娘你卻沒吃過啊，我這心裡鐵定難受。”
“娘你就收著吧，一小罐量也不多，自己開小灶吃就行。”
周母拗不過，隻好收下，這心裡美滋滋的。這可是肉罐頭啊，閨女特意送她吃的肉罐頭。
誰家當娘的能有這福氣。
當然她也沒忘記交代閨女：“小夢，你這肉罐頭拿回家也勤快些，挑個沒人在家的時候自己去廚房開個小灶吃。免得彆人看到了，不分給她們吃還多閒話。”
周母是知道閨女懶的，在婆家那邊都是林老太幫忙熱好早飯給端到麵前吃，平時想吃什麼也都是讓婆婆和兩個嫂子給煮。
但這肉罐頭難得，量也不多，簡單起火上鍋給蒸熱了就能全部吃進自己肚子裡，周母覺得閨女做這點事還是值得的。
周雲夢也沒多說什麼，隻是笑著應下：“行行行，娘你放心好了。這肉罐頭回頭我肯定自己開小灶吃。”
周母這才笑了起來，接過那盒肉罐頭放好。
周雲夢又從背簍裡拿出一麻袋，打開給她看：“娘，這裡還有一斤大白兔糖、半斤紅蝦酥，我買了送給你的。你收在櫃裡，平時當零嘴吃。”
“還有家裡哪個孩子幫忙乾活乖了，你就獎勵他一顆糖吃。這樣子他們有個積極性，也會搶著幫你乾活，你彆老是什麼事情都自己乾。”
周母看著這大白兔糖還有紅蝦酥，都是好東西。
她知道閨女這是心疼自己，笑著說：“我知道，平時大壯他們回家裡我也喊他們幫忙拿碗端菜的，還有掃地拖地那些。他們平時家裡沒事就跑村裡玩，我喊他們乾活時還是不敢不乾的。”
她往裡各抓了把大白兔糖和紅蝦酥放桌子上：“小夢，娘就收這些好了，剩下的你帶回去自己慢慢吃。”
周雲夢：“娘，我特意買給你的，你就收下吧。這些大白兔糖和紅蝦酥我也愛吃，還能虧著自己不成，也買了我自己那份的。”
她想了下說，“這樣子，娘你就收下麻袋裡剩下的大白兔糖和紅蝦酥，放櫃子裡自己吃還有獎勵孩子。”
“這兩把糖的話你幫我私底下給三嫂，上回我三哥送了根老冰棍的事我還沒回禮呢。”
周母聽了一臉不認同：“小夢你就是太客氣了，你三哥給你送老冰棒那是應該的，疼小妹是天經地義的事，哪裡用得著你回禮啊。”
周雲夢直接拉著她的手撒嬌：“娘~”
周母立馬受不住：“行行行，小夢你放心，娘肯定幫你把這些糖給你三嫂。”
周雲夢笑得眉眼彎彎。
背簍裡剩下的有魚肉、綠豆和白砂糖，至於一筒雞蛋掛麵和一斤富強粉則是給周母這半個月吃的細糧。
周母笑著收下了，當著閨女的麵直接去櫃裡翻衣服數錢，半點沒遮掩。反正她和小夢之間沒什麼好瞞著的。
周雲夢收下魚肉還有綠豆白砂糖的錢，又和周母聊了會天，這才騎著自行車林家。
周母送走閨女，回房間裡打開櫃子把小夢給她的東西都收進去放好。
像彆家一些婆婆管得嚴，生怕媳婦煮飯炒菜沒個輕重或者偷吃的，都把糧食米麵那些藏在自己櫃裡上著鎖，每頓煮飯前親自給數了量再給媳婦拿去煮。
周母倒沒有這麼做。
三個媳婦雖然在小夢的事情上不著邊點，但平時煮飯那些都不敢亂來的，更彆說偷吃，所以家裡糧油米麵雞蛋肉那些都是放廚房裡的。
屋裡這個櫃子以前也沒放什麼，是小夢每半個月給她送細糧後才開始多起來的。
那些東西都是小夢自己掏錢買給她這個當娘吃的，周母當然得收進屋裡櫃子放著，平日裡煮也是自己吃，兒子媳婦孫子孫女誰也不給。
給了都對不起小夢對她的這份心，說好專門買來孝敬她的。
她還要給櫃子上鎖，免得自己不在家的時候有賊人跑進來偷了去吃，自己不得心疼死。
周母是個得意藏不住事的，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家閨女有多好，自己有多幸福。
村裡那些碎嘴的婆娘一說她最近看著麵色好還胖了點，她就忍不住說這是因為閨女經常給她送細糧吃，什麼富強粉啊精米啊。
掛麵她沒說，這太難得的了。
所以村裡不少人都知道她家櫃子裡有細糧。
這會櫃子裡又新放了一麻袋的糖、一筒雞蛋味掛麵、一斤富強粉，上次小夢和津平回來拿的東西也還有剩，堆得滿滿的。
周母想了想，把那肉罐頭拿出來，幸福地關上櫃門然後上鎖。
她去廚房裡，中午的紅薯米飯已經煮好了，肉片切好了，青菜也洗好了，待會下鍋一炒就行。
周母先開了那盒肉罐頭，就見裡麵一塊塊五花肉肥瘦相間，醬色濃鬱，泛著油光，就連裡麵的肉湯聞著也是香的。
周母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感歎一句：“不愧是肉罐頭，賣那麼貴也是有道理的，跟國營飯店做的紅燒肉差不多。”
她拿了碗筷，想到閨女說讓她對自己好點，多吃點好的，大手筆地夾了三塊五花肉放到碗裡，又往裡倒了點醬色湯汁。
一盒肉罐頭沒了快三分之一，她肉痛地把罐頭蓋子蓋回去。
先把這碗肉菜放鍋裡起火去蒸著，周母把肉罐頭放到水井裡冰鎮著，和魚肉那些一起放著，免得回頭壞了。
三個兒媳婦上工這段時間，家裡做飯那些都是自己在操持，她們一般也不會去水井那看，發現不了這肉罐頭。
就算發現了也沒關係，小夢特意給她這個當娘的吃的，自己不樂意分給她們也是正常的。
等著的時候，周母用另外一個鍋先炒了個香芹肉片，又炒了個青菜。
那碗五花肉也蒸好了，周母從鍋裡拿出來，又往裡打了勺紅薯米飯，瞬間被湯汁染成醬色，泛著油光，誘人得很。
周母直接在廚房裡吃了起來。
紅薯米飯本來有點乾，因為沾了肉湯汁變得濕潤不少，泛著肉香，入嘴更是鹹香味十足，稍微咀嚼幾下就能咽下，那叫一個滿足。
她連著吃了幾口飯，終於看到壓在碗底部那三片五花肉，當即夾了一塊起來，一晃晃的跟晃在她心上似的。
放進嘴裡才嘗到那股鹹香肉味，肥肉部分滑膩，一咬能溢出不少油來，瘦肉那部分也是燉得軟爛，半點不柴，香得很。
周母慢慢地嘗完那滋味，才不舍地咽下，接著又拌了一大口飯吃。
這肉罐頭果然像那些人說的那樣，好吃得不得了。而這肉罐頭是小夢特意送給她開小灶吃的，周母一想到這就開心。
就跟最近晚上每次起夜拿著手電筒照亮路，想到這是小夢和女婿特意買給她用的，她也會幸福地笑起來一樣。
周母把碗裡的三塊五花肉和滿滿的紅薯米飯吃得一乾二淨，又夾了幾條青菜刮乾淨碗壁上殘餘的肉湯汁吃。
原本寡味的青菜也變得鹹香可口起來。
幾乎是她剛吃完，兒子媳婦們連帶著孫子孫女都回來了。
炒的芹菜肉絲和青菜都已經裝好盤，她直接喊：“大壯你們快過來端菜拿碗出去。”
火速就跑來最大的兩個孩子，大壯和荷花，一個端著兩盤菜出去，一個數著碗筷拿出去，大壯又跑回來把一鍋飯都給請出來。
周母看著滿意，拿著自己剛吃完的那雙碗筷放到院子水井旁的盆子裡放著，待會一起洗。
她走回廳裡。
周二嫂正提醒著閨女：“荷花，你好像拿少了一個碗和一雙筷子，快去廚房再拿下。”
換一年以前她可能早就罵了，什麼你這孩子怎麼笨手笨腳的，連拿個碗筷都能拿錯。
現在她懂得對閨女好點了，雖然學不到婆婆對小姑那樣，但起碼沒碰到什麼事就開口罵。
荷花也跟著有點變化，和她親近了，有什麼話都敢說了，以前都是悶著臉不說話直接去做的。
像這會荷花就說：“娘，我沒有拿少，是奶說不用拿她的那份。”
周母走過來也聽到了她們娘倆說話：“老二媳婦，荷花說得沒錯，是我喊她少拿我的碗筷的。我剛在廚房裡已經吃過了，你們吃就好。”
周二嫂聽了和閨女說：“原來是這樣，是娘剛誤會了，荷花快坐下來吃飯吧。”
一家子開飯，中午可是有肉吃的，誰的筷子速度慢了，吃到嘴裡的肉就跟著少了。
不管是周家三兄弟還是周家三嫂子，包括五個孩子，都對周母說自己已經吃過的事見怪不怪。
周家三嫂子更是高興，婆婆自己開小灶先吃了，這盤肉片就少個人分著吃，落到孩子嘴裡也能多半塊肉。
說來婆婆變化也是大。
自從小姑每半個月都給婆婆送次細糧，什麼掛麵、富強粉、精米，婆婆就經常給自己開小灶，在她們沒下工回來之前就先吃了。
彆說她們，就連兒子孫子那些都沾不到邊。
也就偶爾婆婆心情好了，才分點給幫她忙逗她開心的孩子。
趁著大家吃飯那會，周母回房間拿鑰匙開了櫃子拿了顆紅蝦酥嘗了下。
酥香得要命，一咬開裡麵裹著糖餡，頓時溢出甜味來，還有點顆粒的口感，像是花生磨得細碎，又不太像，反正很好吃，滿嘴生香。
周母就愛吃這個。
吃了肉罐頭拌著飯鹹香十足，這會再來吃了顆甜得不行的紅蝦酥，什麼好的滋味都嘗過了，她滿足得不行。
把白天當著小夢的麵各抓的那把大白兔糖和紅蝦酥，分著塞進兩邊的褲兜裡，頓時變得鼓鼓囊囊的。
不過有衣服幫忙蓋著，也不算顯眼。
周母最後從那麻袋裡拿了兩顆大白兔糖攥在手裡，把櫃門鎖上，出房間到廳裡。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
周母坐在自己平時吃飯那位置說：“今天小夢來了一趟，又給幫忙買了魚肉綠豆白砂糖那些。”
“村裡有哪家像我們這樣，隔三差五有魚肉吃，這麼悶熱的天還能有消暑的綠豆湯喝啊，人大隊長家都不一定有這日子。”
“你們得念著小夢的好。”
周家三兄弟應好，小妹對他們那是沒得說的。
他們私底商量著，等秋收過後農閒了，湊錢去買些木材，幫小妹打個梳妝台，就是那鏡子不好弄，老三說他來想辦法。
周家三嫂子聽著婆婆念叨這些也不反感，她們又不是什麼沒良心的人，自然知道小姑幫忙買魚肉有多好。
還想著，怪不得今天中午婆婆開小灶，原來是早上小姑來過，肯定又給婆婆送了細糧。
當娘的能當成婆婆這樣，她們也是特羨慕，養個閨女比兒子還有本事，也孝順著。
自家男人當然也孝順婆婆，但也沒辦法像小姑這樣經常送細糧給婆婆吃啊。
當然這些話她們隻在心裡想想，說出來就傷了自家男人的心了。
周母把事情說完，才把手裡的兩顆大白兔糖分給大壯和荷花：“今天我在廚房裡喊你們來幫忙拿碗筷端菜，就大壯和荷花跑過來幫忙，這是奶獎勵給你們吃的。”
大壯和荷花一臉驚喜接過：“謝謝奶。”
看著手裡的大白兔糖，以前他們隻在跟爹娘去供銷社時在櫃台那瞧見過。
聽村裡大隊長家的紅紅說過，特彆甜特彆香。
結果現在，奶居然給了他們一顆大白兔糖。
另外三個孩子紛紛羨慕地看著大壯和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