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津平送她到站台最靠近列車那,才把兩個包裹遞給她:“小夢路上小心。”
周雲夢接過挎在肩膀上,點頭應好:“那我們書信裡見。”
她往列車方向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抱了他一下,這才轉身往前走。
上了火車找到自己那節車廂的位置,周雲夢坐下。
這回包裹簡單放在雙腳中間門的位置就好。
她坐了會緩和過情緒來,才有心情關注這次座位。
林津平買票時買的就是偏後靠走道的地方,這裡人少又方便,位置也相對寬敞些。
車廂裡坐了不少人,這會已經駛動了。
她身旁鄰著的座位暫時還沒人,就是不知道後麵會不會有人了。
早上早起,和方嫂子葉嫂子慶華告彆,逛百貨商店買手表,剛又和林津平擁抱分彆,情緒波動有點大。
見沒什麼事,兩個包裹挨在小腿間門也能隨時察覺到,周雲夢索性閉目養神。
臨近中午,車廂裡飄散起各種食物的香味,混雜在一起又不太好聞。
乘務員也推著餐車過來賣飯了。
周雲夢迷糊間門也感覺有點餓了,睜開眼清醒過來。
這才發現隔壁坐了個長發鵝蛋臉的女同誌,柳葉眉高挑瞧著乾練,紅亮油潤的嘴唇是塗了口紅的,穿的衣服也講究。
這會見她瞧過來,對方露出明媚的笑容:“同誌你好。”
周雲夢回以一笑:“同誌你好。”
萍水相逢,打聲招呼已經很不錯了,兩人也沒細聊,各坐各的。
周雲夢拿暖水壺先喝了兩口水,再拿放在小腿間門最上麵那個小包裹,打開拿出鋁製飯盒來。
一開蓋子,就見裡麵塞著三個肉包子三個菜包子,擠得滿滿的甚至都壓扁了,每個都包著油紙。
林津平特意在部隊飯堂那找相熟的大廚師傅給買的公家油紙,之後他自個在那包的。
自從去年頭次坐火車帶韭菜盒子她給包了油紙後,林津平體會過包油紙的好,在車廂上不用吃得滿手是油,也是很認可的。
這次是忘了自家買油紙回來備著,換給他自己準備可能就糙了點不在意了,給她準備的話還是想辦法給裹上油紙了。
周雲夢這會伸手拿了個大肉包吃起來。
還是溫熱的,麵皮一如既往的鬆軟,大塊肉餡鹹香可口流著油汁,吃起來很香。
當然味道比起早上剛打回來熱乎著那會還是差了些。
隔壁女同誌也拿出飯盒準備吃午飯,瞧見了說:“好巧啊,我中午也吃肉包。”
周雲夢一看忍不住笑:“是好巧。”
說巧是巧,兩人挨著坐正好都吃肉包。
但巧中又帶著點正常,對方條件一看就不差,坐火車帶的細糧就那幾樣,肉包子也算比較常見的了。
女同誌見她手上吃一半的包子裹著油紙,也反應過來這好處:“你這油紙裹著的法子好,也不用手上沾油,免了去洗的麻煩。”
她晃了下手中這對筷子說,“看來我還是棋差一招,就想著拿對筷子來夾肉包吃了,到底是沒你這樣爽快些。”
“以後再出遠門,我就用你這法子。”
周雲夢笑:“用筷子夾包子也是個好法子。要不是今天正好買到油紙,我也是打算拿對筷子的。”
話落,兩人相視一笑。
那點陌生的距離拉近了些。
周雲夢吃過肉包後,又拿了個菜包吃。
裡頭的菜餡用的是包菜絲拌著豆腐,味道調製得好,吃起來也是香的。
包子吃多了容易口乾,她拿暖水壺克製地又抿了兩口水。
午飯總共吃了一個肉包兩個菜包,也算是飽了。
周雲夢把鋁製飯盒蓋好蓋子,放回包裹裡收著。
隔壁女同誌也吃飽了。
兩人也沒再搭話,各自閉上眼午休。
時間門昏昏沉沉地過著。
這趟火車坐得舒服,沒有小孩大吵大鬨,大人說話聲音大也還能接受。
周雲夢睡了個還行的午覺,被到站的廣播聲喊醒。
就見隔壁女同誌提著包裹站起身,她笑說:“我還想著你在睡覺就算了,既然醒了,那還是和你說聲再見。”
路途上碰上明媚爽快的女生真的會心情好,周雲夢杏眸微彎:“那我們就有緣再見。”
她側身移動雙腿讓出位置給對方出來。剛上車那會她睡得沉,也難得對方跨進去時動靜小沒吵醒她。
女同誌笑:“謝謝啦。”
而後轉身往出口那走。
車廂下了好幾個人,周雲夢記了下這站叫慶城。
她抬手看了下手表,這會四點,再有一個小時就到南城了。
又想到上回坐火車到部隊,全靠那人舉起手露著手表喊三點了,才知道快到桂城了。
她忍不住好笑搖搖頭,萬分感慨,這會自己居然也戴上了這年代上海牌的手表。
很快到五點。
車廂裡響起到南城的廣播。
周雲夢站起身,提起兩個包裹分彆挎在左右肩上,跟著人流走去出口那,下車。
往站台一瞧,就看見林二哥推著自行車站在那等了。
對方顯然也儘心,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動靜,看到她後立馬揮揮手示意自己在,推著自行車往這邊走過來。
周雲夢也揮揮手表示自己看到了,往站台方向走去。
兩人碰麵。
周雲夢笑著道謝:“謝謝二哥過來接我了。”
林二哥:“沒事,都是應該的。三弟妹你安全到了就好。”
“包裹給我背著吧。”
周雲夢應好,把重的那個包裹給他:“這個包裹輕,我背著就好。”
林二哥看了下應好,他調轉自行車推著往外走。
周雲夢走在一旁說:“二哥,我們待會拐去郵局那拍份電報給津平,就跟他說我到了,他也安心些。”
這會五點出頭從火車站到郵局去,還能趕上五點半前徐小盈下班。
但這個點林津平估計還在部隊忙,就不打電話了,拍電報就好。
林二哥應好。
出了火車站,他坐上車扶穩車頭,周雲夢側坐上後座,雙手扶在座椅下方那。
林二哥騎車騎得平穩。
從火車站到郵局,不說一花一木,起碼路過的景色都是熟悉的。
南城的天氣要濕潤些,哪怕是迎麵吹來的秋風,也不像桂城那邊那麼乾燥。
很快到了郵局。
林二哥刹住車後,周雲夢下車走過去窗口那喊:“小盈,我回來啦。”
徐小盈從下午上班到現在,回頭看著掛鐘指針還差十來分鐘就要轉到五點半,早就把要帶回去的東西收拾好了。
其實也沒什麼,就她這個人和隨身提著的小包裹罷了。
這個點一般也沒人過來郵局辦業務了,她順手把各種機器都關掉,這樣子待會到點就馬上能走了。
也就是還顧忌著點,沒把窗口小門都給關掉。
她就低著頭扣手指,打發這最後的十來分鐘。
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徐小盈驚喜抬頭瞧見人:“雲夢你回來啦!我剛聽見你的聲音還以為自己出幻覺了呢。”
其實昨天早上處理分發電報的時候,她就知道雲夢今天要回來了。
但想著雲夢回來起碼得休息個幾天,才能見上麵。這會猝不及防瞧見人就挺驚訝的。
她看著雲夢肩上挎著的包裹,還有幾步遠同樣挎著包裹推著自行車在那等的男人,驚訝問:“你該不會剛出火車站就往我這邊來了吧?”
周雲夢點頭笑:“是啊,想著過來和你打聲招呼。”
“其實主要是想過來找你幫忙拍份電報,給部隊那邊報個平安。”
她說完,才從窗口那看見裡麵機器全都關掉了。
徐小盈聽完表示理解,雲夢和她丈夫那麼好的感情,以前就經常寫信往來,上回拍電報也是不講究錢的。
這會要拍份電報報平安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她點頭應道:“行沒問題,我這就來幫你弄。”
周雲夢謝道:“小盈謝謝你啊,還得麻煩你重新開機器。”
徐小盈:“都是小事,不用和我客氣。”
她轉身重新去開那台拍電報的機器。
也就是雲夢,但凡換個人過來,她都直接讓人明天再過來了。
周雲夢把拍電報的地址給她,又報了內容。
“已平安到家,放心勿念,過幾天寄信給你。”
徐小盈知道雲夢的性子,也不問什麼要不要簡潔點,去掉標點符號之類的,她直接一番操作。
過會後回窗口這邊說,“好了,一共五毛七。”
周雲夢數了錢給她:“還好有小盈你幫忙,要不然我這個點還真拍不上電報。”
徐小盈:“好朋友嘛,這點忙能幫就幫。”
說話間門她轉身把機器給關了,關機器也需要時間門。
見狀周雲夢說:“你也快到點下班了,我就先不耽誤你回家吃飯,咱過幾天再聊哈。”
徐小盈點頭:“行,你坐一天火車肯定也累了,回去先好好休息。到時候我再好好聽你說下那邊的事,我也有好多事想和你說來著。”
周雲夢應好,揮手和她道彆,走過去坐上車後座,往清河生產隊去。
-
深秋農閒期的五六點,閒著沒事,多數人家都早早煮飯吃飯,還能省些煤油燈。
這會不少人都在家門口坐著納涼,傍晚的秋風吹著輕飄飄的,格外舒服。
她們自然也瞧見了一晃而過的自行車和人。
整個村裡就沒幾家有自行車的,那騎車的一瞧就知道是林家老二。
大家更稀奇的是,自行車後座那坐著的,可不就是林家三媳婦嗎?
前陣子不聲不響地跑去部隊,也是把她們所有人都給震驚了。
說著不隨軍,原來部隊那邊照樣申請分了房子,想過去就過去那邊住,想回來村裡就回來村裡。
算起來去了差不多二十天左右,這就回來了。
有人想到前天村裡廣播喊林家去拿大隊拿電報,當時還以為是部隊那邊拍過來報平安什麼的。
這會猜也能猜到,原來是林三媳婦要回來,提前拍電報過來喊人去接的。
一時幾家住得臨近的婆娘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起這件事來。
這邊林二哥載著人一路騎回自家門口。
門也是敞開著的。
周雲夢一下車就瞧見林母、林大嫂、林二嫂,還有坐在廳裡的林父,四個孩子包括小米都在院裡。
一個個揚著張高興臉迎過來。
林母衝過來接過她肩上挎著的包裹,上下打量她幾眼,連著點頭:“好好好,看著沒瘦,在部隊那邊應該沒餓著。”
林父:“回來就好。”
林大嫂:“三弟妹你可算回來了,娘拿了肉票喊我一早去買了斤豬肉回來,今晚煮了紅燒肉給你吃。”
林二嫂:“對,三弟妹快進屋,今晚飯菜我做的,你試試味道怎樣。”
虎頭石頭齊聲喊:“三嬸好!”
走路漸穩,最近還愛學跳的小米這會也口齒清晰了,跟著哥哥們喊:“三嬸好~”
山茶走過來挨著周雲夢,牽住她的手:“三嬸你可算是回來了。”
這些回家有人念著有人歡迎的話,著實窩心,叫人聽了心裡高興。
周雲夢摸摸山茶柔軟的頭發:“三嬸是回來了。”
又應了石頭虎頭還有小米的打招呼。
她看向林家人笑說:“爹娘,大嫂二嫂,辛苦你們掛心了,還特意做了紅燒肉給我吃。還有二哥,去火車站接我也辛苦了。”
剛默默把自行車推進院子裡停好的林二哥:“沒事不辛苦。”
林母:“辛苦啥都是應該的,老三媳婦你快去洗個手先吃飯,這會肯定肚子也餓了。肉菜那些煮好了待會放涼味道就差了。”
她又說,“這兩個包裹我先幫你放到房間門裡去哈。”
周雲夢交代:“娘,那個大的包裹放我房裡就好。小的包裹就一個暖水壺和兩個飯盒,裡頭還剩兩個肉包和一個菜包,你看看加熱給大家吃吧。”
林母:“行我明白了。”
她知道老三媳婦的性子,說給大家吃就給大家吃。要放明早再加熱就該說味道差了。
林大嫂一聽立馬說:“娘,加熱包子的事就交給我吧。”
林母也樂得輕鬆,應好。
等周雲夢拿毛巾洗了把臉,洗完手後回客廳這,林大嫂也把加熱好的包子端出來了。
一家人開飯。
林母問過周雲夢不吃後,就把那三個包子給分了。
兩個肉包子都對半分給四個孩子,小米吃不吃得完那就是她娘的事了。
剩下一個菜包子給老二吃,他今天下午請了假去接人,確實該補補。
周雲夢吃著晚飯。
今晚飯菜確實豐盛,有林大嫂說的特意拿肉票新買回來做的紅燒肉,也有菌菇炒肉片、炒包菜、絲瓜蛋花湯。
味道自然是香的,林二嫂的廚藝堪比部隊飯堂的師傅。
還蒸了一盆紅薯,又煮了一鍋白米飯,全精米沒摻和糙米那種。
都是照著她的喜好來做的這頓晚飯。
不過舟車勞頓吃紅燒肉容易膩,周雲夢吃了兩塊嘗個香味就停下來了。
她又吃了些彆的菜,七成滿的一碗白米飯,又喝了一碗絲瓜蛋花湯。
還挺飽的。
和原先一樣,周雲夢吃飽後打了聲招呼後就先回房了。
大家也知道她坐一天火車回來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周雲夢回到房間門裡。
書桌梳妝台椅子,連衣櫃門都是明光鋥亮,一塵不染,一看就是這兩天剛擦拭過的。
走到床這邊,被子被單還有床帳也都是新洗過的,帶著股太陽味。
周雲夢沒坐到床那,身上的衣服坐過火車座位比較臟。
她就站著當消食了,順便先收拾包裹。
瓶瓶罐罐擺梳妝台上,四本雜誌還有鋼筆放書桌上,涼鞋先放書桌旁的地上。
衣服挑出今晚要穿的那套,剩下的連同那塊明黃色的布料一並放衣櫃裡去。
至於票證那些,早在上火車後她就用意念給轉移進超市裡放著了。
免得路上出意外遇扒手那些。
收拾的期間門,林母還來敲門問她:“老三媳婦,要不我先幫你燒水裝好,你待會好洗澡啊?洗完也好早點休息。”
周雲夢自然應好:“行,謝謝娘。”
她收拾好後拿了衣服準備去洗澡,臨出房門前想起什麼,又回來把手腕上戴著的手表給摘了放桌上,這才出去。
洗漱好後回來勉強擦了個臉和手,周雲夢倒床就睡。
果然坐火車哪怕就是那麼坐著,也是累人的。
原本想著說明天就過去周家那邊找周母,這會想想也算了。
先休息一天再說。
知道周母惦記著她,但有提前拍電報說過什麼時候回來,周母心裡應該也有數。
以周母的性子,她要是明天就跑過去,說不準還得念叨她不知道愛惜自己身體,那麼累不知道先休息一天再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