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裡到縣裡, 出了縣城穿過竹林泥路，一切都是熟悉的風景。
不光周母和周雲夢熟悉，宜宜每回往返部隊和老家, 走過無數次這條路，也是熟悉的。
都說小孩子忘性大, 五歲的孩子稍微記事點了, 宜宜又是其中比較聰明的, 因為特喜歡老家, 哪怕幾個月走一次這條路, 走的次數多了, 常記常新, 自然也就熟悉了。
到了林家。
除了在廚房裡忙活做菜的林大嫂、林二嫂，林父林母以及四個孫子孫女都在廳裡翹首以盼。
小米來回踱步：“宜宜怎麼還沒到啊？”
山茶更沉穩了：“哪有這麼快, 四點多到火車站, 再過會應該就到了。”
石頭揮揮手攔著妹妹：“你好歹也是個讀二年級的人了，能不能安靜會？老師前天還和我說，你上課老是愛扭頭和後桌同學說話, 讓我管管你呢。”
小米不樂意了：“老師怎麼什麼都找你，有個哥在同個學校就是不方便。我扭頭和同桌說話那是因為老師說的那些早就會了，咱都學過了。”
虎頭樂道：“嘿, 還好姐沒和我一個學校過，不然老師肯定天天找她。”
山茶笑：“咱雖然不在同個學校, 但你學校裡的老師我可都認識, 哪天我去問下你成績，老師肯定啥都跟我說。”
虎頭氣急：“你——”
虎頭：“姐你這就過分了！”
林父林母原本著急盼著親家母、老三媳婦、宜宜回來，這會被孫子孫女的一番吵鬨反而給逗樂了。
從三年前年底恢複高考後，縣城停了許久的初中高中都重新開學了, 村裡的小學也重新辦了起來。
家裡商量後，都同意由公中出錢，送四個孩子去讀書，年紀大要去讀，年紀小更要去讀。
讀書使人明智，讀書使人明理，讀書的好處他們在老三夫妻倆看得透透徹徹，明明白白。
當年老三就是沾了讀過高中的光，剛進部隊就作為那批識字的去培養，後麵上軍校培訓那些，也是和這個有關。要沒前麵的基礎，哪來後麵的培養。
老三媳婦更加是這樣，高中畢業有文化有本事，在家裡動動筆寫文章就能賺錢，更是利用此和同學打交道，和同層的鄰居處好關係。
所以老頭子老太太想得通也有決心，得讓四個孫子孫女都去讀書，能讀到哪算哪。哪怕不像老三夫妻倆那麼有出息，能識個字也是好的。
三年前，山茶年紀到了，直接跳過小學去縣城初中。
當時學校組織了一場考試，山茶這孩子爭氣，以前跟著她三嬸讀書，後來自個抱著她三嬸給的書學，掌握了不少知識，考出來的成績是數一數二的。
就這樣順利入讀縣城初中。
村裡小學就沒有組織考試了，不管有沒有基礎，隻要到了年紀，爹娘又願意出錢，該讀幾年級就幾年級。
虎頭讀三年級，石頭讀二年級，那在班裡成績也是名列前茅，林父林母可有臉了。
那會小米才四歲，沒到年齡，就在家待著玩。大人們上工的時候就跑去學校玩，等哥哥們放學。
村裡小學重開，村裡人想法各一。
有些人知道學習的好，家裡條件也還能頂得住，就願意花錢送孩子去上學；有些家裡出不起這個錢，或者地裡缺勞動力，再是不認為讀書好的，就沒送孩子去上學。
畢竟半大小子都能賺工分了，去上學要花錢不說，家裡賺的工分還少了。
小學剛開課那陣子，村裡老太們聚在一起討論來討論去，又是好一陣子的八卦，聊得最多的是林家。
像村支書、大隊長、會計家送孩子去讀書多正常，林家也正常，畢竟家裡老三夫妻倆都是有文化的人。
特彆是雲夢，能寫文章賺錢，厲害著呢，村裡不少人樂意送孩子去上學，也是受了這個鼓勵。
這些老太興奮聊的是，林家把三個孫子孫女都送去上學了，小的那個沒去是因為還沒夠年齡。
我滴個乖乖啊，像大孫女山茶都十二歲了，去地裡乾活是一把好手，再過幾年都能嫁人了，還去上學啊？
兩個虎頭石頭是男娃還說可以培養下，但家裡一下子少了三個小勞動力，林家工分不知道要少多少。
村裡婆娘們的討論林父林母自然知道，林大嫂、林二嫂兩對夫妻也知道。
對此，有回林母碰巧聽見她們在聊，就當麵直說了：“我們家山茶愛學習，管她幾歲都要供著去上的。她直接上初中，入學考還拿了全校第二名，我們家高興著呢。”
“三個孩子去讀書的事，花多少錢少多少工分，那都是能接受的。反正我和老頭子這把老骨頭還能乾，他們爹娘也樂意支持，大家就由著我們去吧。”
其實村裡人之間說話多少留點情麵，這抬頭不見低頭麵的。但該說的還是得說，林母不說，說不準這些人能把話說成什麼樣，她們大人不在意，孩子要不小心聽了難受。
林大嫂在村裡聽了這些話，也是照樣回幾句的，不痛不癢，但起碼讓人知道個態度。
林二嫂那麼溫柔和善的人，也會為了兒子還有山茶侄女說幾句話。
沒過多久，村裡就沒人說林家送三個孫子孫女去讀書的事了。
而後隨著學校期中期末考試，林家三個孩子亮眼的成績，也讓村裡人津津樂道。都說，怪不得林家人這麼舍得，孩子是個學習的料，那肯定得支持。
等到晚兩年小米入學了，在一年級成績也是名列前茅，村裡人也是感歎，林家祖墳是冒青煙了啊，一個個都是讀書的料。
那最小的可愛孫女，就林老三和周雲夢的閨女，有那麼優秀的爹娘在，能差到哪去嗎？
這三年裡隨著高考恢複，公社裡每年都有幾個考上大學，知青回城那是哭得淚流滿麵。
隔壁生產隊有個孩子考上了大學，回來後說啊，國家培養人才，上大學好每月都發糧食發票發錢呢，聽說畢業的學生還給分配工作呢。
那就是讓人羨慕的工人了。
村裡人也漸漸意識到讀書的重要性，能交得起學費的都咬咬牙送年齡合適的孩子去上學了。
還有人跑去問林母，說你家孫女孫子個個讀書這麼厲害，是有什麼辦法嗎？
林母特驕傲說：“以前啊老三媳婦在家就愛教山茶識字認字，後來她去部隊了，也會買些書給山茶自己去琢磨，山茶又教弟妹，就成現在這樣子了。”
聽得人不禁感歎：“你們老林家娶了個好媳婦啊，比不了比不了。”
打那以後，村裡人對讀書的重視又提高了一個層麵，他們家雖然沒有周雲夢這樣的好媳婦，但從孫子輩開始，努力多讀書多識字提高能力，下一輩會越來越好的。
這些都是生產隊開會時，村支書說給他們聽的。
他們也聽到了廣播裡說的，目前國家正在搞試點搞改革，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外頭的自行車響打斷了林父林母的思緒，一把年紀了健步如飛就往門口跑。
原先還在聊天打鬨的四個孩子也猛地往門外衝。
山茶不忘提醒：“爺奶你們跑慢點！”
其實也就十幾步路的事，她們都見到想見的人。
“親家母、老三媳婦、宜宜你們終於到了！”
“周外婆、三嬸、宜宜好！”孩子們都跟著宜宜叫周母外婆的。
周母笑著應好：“哎親家公親家母我們回來了，孩子們你們好。”
周雲夢笑得眉眼彎彎：“爹娘，我們回來了。”又和四個孩子打過招呼。
宜宜已經從她腿上滑下去，平穩落到地上，先喊了聲“爺奶姐姐哥哥好”，再炮彈似地衝向奶的懷抱。
其實也克製了力道，爹娘提醒過不能這麼衝撞了爺奶。
於林母來說，是抱住了世上最美好的珍寶。
她抱著宜宜，攬著孩子的小身子，摸摸那漂亮的小辮子，打量下她的粉色裙子粉色鞋，感歎：“讓奶瞧瞧，我們宜宜是越來越好看了。”
宜宜被誇得樂開：“謝謝奶！”
林父在一旁輕咳兩聲。
宜宜聞弦知雅意，轉身撲到爺懷中，甜甜說道：“爺，我好想你！”
林父黝黑的麵龐笑開：“宜宜乖，爺也想你。”
宜宜和爺奶親近完後，屁顛跑去哥哥姐姐那，一一牽過他們的手打招呼。
林母招呼著：“都快進來吧，我們到屋裡坐。”
她幫手接過親家母手裡頭的包裹，虎頭和石頭各自去接過自家爹的包裹，一行人進了屋。
林二哥則先推自行車去還給韓家。
宜宜就是個小機靈鬼，牽著最親近的小米姐的手進了廳裡，又跑去廚房。
在廳裡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宜宜：“大伯娘二伯娘好，我回來了！謝謝你們這麼辛苦做飯菜！”
林大嫂：“哎呦宜宜回來啦，大伯娘想你想得很啊！”
林二嫂：“宜宜好，你可真乖，我們都不辛苦的。你們回來，我們還高興呢！”
林母和虎頭石頭把包裹放進三嬸房間裡去，出來就見宜宜走在中間，左手牽著林大嫂，右手牽著林二嫂，從廚房裡出來。
宜宜笑得甜美，林大嫂林二嫂臉上更是笑得燦爛。
和周母打過招呼後，三個妯娌一碰麵說話，哪怕一年就見那麼幾次麵，住那麼幾段時間，還是那麼親近。
聊了會，說以後有的是時間聊，林大嫂林二嫂急匆匆趕回廚房去做飯炒菜。
林父林母在跟周母聊天，盛情邀請親家母今晚在家裡吃飯，說都已經下了她的飯了。
周母爽快應好，這幾年每次回來當天晚上都是在林家吃的。
宜宜悄悄和哥哥姐姐咬耳朵，商量著要出去玩的事。
山茶：“宜宜你坐火車也累了，娘和二嬸她們應該等會就能做完飯，要不我們明天放學回來再陪你去玩？”
宜宜抱住她的手晃悠：“去嘛去嘛，我可精神了，一點也不累。”
虎頭幫忙說話：“是啊姐，山茶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會唄。”
石頭：“我們一會就回來了。”
小米也抱住山茶另一側的手晃悠：“去嘛去嘛。”
山茶簡直是拿他們沒辦法，特彆是兩個妹妹朝她撒嬌，隻好答應下來。
林父林母聽說五個孩子要去村裡走走，不用想就知道是宜宜想去的。
他們想著宜宜剛回來興致高，倒也沒攔著，隻交代：“玩一會就回來啊，彆去太久，記得回家吃飯。”
宜宜應得脆生生的：“知道啦，那爺奶、外婆、娘、大伯再見！”
其餘四個孩子也打了聲招呼，領著宜宜出門去玩耍。
廳裡大人們繼續聊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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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宜宜走在巷子泥路是，無疑是晃眼的。
大人們一瞧那白得發光又可愛的模樣，那身漂亮看著像從滬市買來的裙子鞋子，再加上走在她兩邊的林家孫子孫女，就知道這是林老三和周雲夢的閨女了。
平時都在部隊裡住，偶爾才回來的，他們都對這個娃娃有好印象。
還沒等他們露出個笑容來，宜宜已經揚起甜甜的笑容喊人了，“叔叔好”、“阿姨好”、“老伯好”、“老嬸好”。
麵對這麼個漂亮可愛又嘴甜的小女娃，誰能不喜歡？
一個個紛紛揚起笑臉回應著宜宜。
宜宜隻覺得啊，村裡人真熱情，這些叔叔阿姨老伯老嬸人都好好。
宜宜在村裡孩子那是有吸引力的。
她長得漂亮可愛，有著他們羨慕的漂亮衣服鞋子，人對美好的人和物都是有向往之心的，小孩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