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本用上好的紙印出來的話本,開頭的幾頁和其他精裝版沒有什麼不同,但中間的插圖變了,和精裝版的不一樣。
那是慕容先生的原圖!
慕容柏,人稱‘慕容先生’,他是一個擅長畫畫的人,尤其擅長畫話本裡麵的插圖。
傅文鈺第一次見到他的畫還是在三柳先生的《樵夫》這篇話本裡麵,他當時一翻開《樵夫》,就看入了迷。除了被三柳先生奇詭絢爛,簡潔精煉的文字吸引之外,他的眼睛也無法從慕容先生的插圖上麵移開。
對於畫畫,不管是傅文鈺還是原身,都不會。
但基本的鑒賞能力還是有的。
與印房那個不修邊幅,讓畫什麼就畫什麼,毫無主見的書生相比,慕容柏的畫帶著一股傅文鈺都能看得出來的靈氣。
畫奇石,便得‘奇’。
畫鬼,便得‘幽’、得‘怖’。
畫怪,便得‘強大’、得‘可怕’、得‘凶惡’。
而畫‘樵夫’,則得‘平凡’、‘害怕’、‘堅毅’、‘勇氣’……
這樣的畫,誰能不喜歡呢?
傅文鈺是很喜歡的,所以他的第一篇話本《真假少爺》要印刷的時候,就想要請這位‘慕容先生’幫忙畫插圖,可惜的是當時他沒空。
幸運的是第二本《神眼傳奇》他便有空了。
所以傅文鈺毫不猶豫地請他幫忙。
雖然慕容先生不在柳州,導致中間溝通的時候花費了很多精力,也花費了很多時間,但最後的結果是美好的。
他得到了十幅精美的插圖,還是彩色的,雖然這彩色很簡陋。
比如翻開的這一張。
那是《神眼傳奇》這篇話本裡,最先出場的那塊玉石,而且還是切開之後的模樣。在慕容柏的筆下,這塊玉石就如傅文鈺話本裡描述的那樣:流光溢彩、綠色與白色交織、黑色與褐色齊聚,外形如鬆樹一般。
他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被這幅畫震撼了,如今也是一樣。
傅文鈺甚至情不自禁地背了出來。
“此玉無裂無絮,溫潤通透。綠色如鬆、白色似雲、黑色為土、而絲縷的褐色則盤旋往上,恰似一株老樹……”
張掌櫃看著他的表情,哈哈笑了起來,“你果然很喜歡他的畫。”
“慕容先生也很喜歡你的這篇話本,所以讓人送畫來的時候就特地說了,這些畫都送給你。要知道他當初畫《樵夫》的時候,可是特地讓我們臨摹完了就還回去的。”
“我覺得臨摹的不好看。”
傅文鈺一邊說著,一邊將書本合攏。剩下的幾張插圖他之前看過好幾遍了,每一張畫了什麼都很清楚,所以無需再翻開。不過在將書放回木盒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兩張卷軸大圖打開再確認了一下。
一張是李磊經那位老先生點撥,發現了李茶的真麵目,然後某次在家當著所有人的麵,把又一次‘茶言茶語’的李茶質問得說不出話來,讓他顏麵掃地的場景。不僅如此,他順帶還把繼母的臉皮也扒了下來,讓人知道她麵甜心苦。
這張畫裡,李磊怒氣衝衝厲聲質問,李茶大驚失色躲躲閃閃。兄弟二人一個站在光芒中一個半邊身子陷入了陰影裡,如同他們未來的命運一般,涇渭分明。
而其他人也沒有閒著。
和善的祖母表情嚴肅,身子側向了繼母,似乎下一個瞬間就要嗬斥,問她為什麼要把李茶教導成這樣,是否如長孫所言,包藏禍心。
李老爺則既茫然又悲痛,似乎不明白好好的一個家,怎麼成了這樣。
至於在《神眼傳奇》這篇話本裡著墨不多,但關鍵時候卻處處有她影子,一直以‘疼愛繼子’、‘對親兒子嚴厲’形象示人的那位繼母,則眼中含淚。
她屁股離坐,半站了起來。
同時一手捂著胸口,一手伸向了正在對峙的兄弟倆,臉上的表情焦急萬分。她似乎是想要衝過去勸和,如往常一樣嗬斥親兒子,安撫繼子。
但仔細一看,便能發現她朝著的方向是李磊背部。
若是以這個角度衝過去,她隻會將李磊撞倒,並且讓他的臉觸碰向剛剛兄弟倆爭執時不小心摔碎的那些破碎、尖銳的碗碟上。
而若是從畫裡一個無人的角度細看,這位繼母的臉似乎是扭曲的,眼神也是淬毒的。
他們的服裝也很有意思。
繼母的最為華麗,上麵摻雜了金銀絲線,以及一些傅文鈺不是很熟悉的花和紋路,整套衣服精美異常,一看就價值不菲。
李茶的次之,但也不遑多讓。
祖母再次、然後是李老爺、最後則是李磊。這似乎也代表了某種含義,與周圍的環境一樣值得仔細品味。
傅文鈺不止一次覺得,慕容柏將自己話本的內容,完美地畫了出來。
這豈是臨摹能畫出的靈氣?
傅文鈺是這麼認為的,便也這麼說了。
張掌櫃搖搖頭,“不是誰都是慕容柏的,就好像不是每個寫話本的人都是你傅文鈺一樣,有些人就是老天喂飯吃。”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