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聽出來了,然後點頭,“朕倒是要聽聽,你們都有些什麼開銷,覺得銀子不夠花。”
桐桐瞬間瞪大了眼睛,好似對皇上沒有這樣的認識覺得不可思議。她一幅過來人的樣子跟皇上說,“其實開銷最大的是人情往來,誰家過日子都是這樣的。有些餘財還得攢著,預備兒女的婚嫁之銀。”
太子覺得這話很有意思。皇上自八歲登基,人情往來這個,誰敢跟皇上談這個?而賞賜這個東西,跟人情往來不一樣。凡是皇上賞出去的,彆管是一片葉還是一根草,那都意義不一樣,銀錢在過日子中的作用,皇上其實體會的沒那麼深。便是自己這個東宮,也未必就懂。但是,這些兄弟因為什麼跟什麼人來往了,因為都住在宮裡,這個動向倒是了解的。
從皇上到太子,從太後到各位娘娘,再到母妃,然後是兄弟之間的來回走禮。這已經是不小的開銷了。舉個例子,自己或是皇上賞的,這個是不能隨便送人的。而老大送給老三的生日賀禮,老三不敢送給老四,他怕老四一不小心轉圈的送回給老大,這不就丟人了嗎?這就是為什麼每個阿哥院都有自己的庫房,庫房裡堆著的東西不少,可這東西敢動嗎?自己用的話沒問題,不自用的話,就得那麼放著。放到啥時候,放到他們這些兄弟都咯嘣了,叫後人用吧。
於是,年年囤積,然後年年得準備新的。宮裡這麼些人呢,每月至少也得兩三回。這還不算宮外近宗皇室,是跟叔王不該往來呢?還是跟伯王不該往來?這還不算添孩子,婚喪嫁娶,老人國壽。這不,老四那邊要不了多久就要添孩子,這又是開銷。從洗三滿月到百日,三回。這要是誰弄個小老婆,添小星呀,簡薄的送一份賀喜之禮,其實也是應該的。
這麼一算,他們不說是天天往出送吧,但是拉開平均一下,三天往出送一回禮,這不是誇張。這還不算各個福晉的娘家,你不能說嫁進來了,三親六故都不認了吧。大部分福晉都是大家族出來的,那上麵的長輩一串,中間的平輩一串,下麵的小輩又一串。在宮裡不方便,有些事能躲一下,假裝不知道就完了。可有些事你也不能假裝不知道,遲早得出宮的,對吧?
就像是老六他大舅子成親,老六肯定給了不少,然後宮裡都有表示了。太後賞了,娘娘們賞了,這些阿哥們怎麼也得意思一下吧。
桐桐這會子也掰著指頭給皇上算,反正從明天大年初一起,她開始算她要給出去的壓歲錢,大年初二不能回娘家,但得給娘家送一份什麼禮。初三,又是宮裡一位老太妃的生辰,初四,裕親王府有孩子滿月……整個正月幾乎都排滿了。
皇上竟然沒嫌煩的聽完了,聽完了之後就一個感覺,自己沒把兒子們當大人,但他們自己已經當起了大人。
自己沒把兒子們當大人,所以,他們沒差事,從老子手裡拿賞賜過日子。
他們把他們自己當大人,當然了,下麵的人也把皇子們當大人,所以,不當大人都不行。
所以,貴為皇子的日子過的擰巴的很。
大福晉深以為然的點頭,三福晉幾乎要聽的哭出來,自己娘家那邊的走禮,都是她用嫁妝給墊的。四福晉瞥了自家爺一眼,他是真簡樸還是真的沒錢,她其實是拿不準的。至於五福晉,聽的幸災樂禍。你不養我,可我知道你也是個窮逼,那我可太快樂了。這會子還有些慶幸,幸而這隻是不養老婆的混蛋,而不是騙老婆錢財的混蛋。
桐桐還在那裡訴苦呢,“兒媳的娘家人口簡單,祖父祖母壽辰,父母壽辰,兄嫂壽辰,再加上四時八節,以後還有嫂子的娘家,姐姐的婆家,每個月媳婦的娘家都有禮走走。我們家爺說,結好親鄰,就是給兒孫攢下來的財富。”
這是說,他們遲早都會變成普通的宗室,這些是不得不做的事。
聽在皇上和太子的耳朵裡,這意思就是:老六沒有絲毫覬覦之心,要不然不會跟他福晉絮叨這些話來。
看似哭窮的話裡,細聽能聽出不少的東西。就像是把宮裡宮外,所有的關係都考慮到了,就怕有失禮的地方得罪了誰,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怕得罪人!為什麼怕得罪人呢?因為他們沒想過更顯赫的身份,接受平凡普通的事實。
皇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好脾氣的問了一句:“那你覺得,朕應該賞你們點什麼呢?”
眾人都想,六福晉怕是要給六阿哥討要差事。
誰知道人家一開口就說:“父母之恩,不曾報答,怎敢求賞?況且,我們爺還要念書呢。兒媳知道念書要緊,我家哥哥也念書的,如今成親了,父母更是拘著叫念書呢。每月也隻給哥哥五兩銀子會友交際的銀錢,再多的便沒有了。”
三阿哥心裡不由的嘀咕了一聲,這老六家的媳婦是不是有點傻。話都到這份上了,張嘴就能要差事了,結果你卻暗示皇上該給點份例銀子。
噎住的何止是三阿哥,其他人都愣了愣。
太後更是笑了出來,跟皇上道:“老六家這個是個憨的!憨孩子好,憨孩子可人疼。”
皇上跟著笑了起來,“該給阿哥們份例銀子呀?”
桐桐馬上接了一句,“兒媳的阿瑪額娘也是給兒媳的嫂子份例銀子的,家家都是如此。”
所以,這是說,要是沒分家,兒媳婦也是家裡的一份子,是得有份例銀子的。
給了爵位,那是朝廷的。但咱們現在不是說國事,說的是家事,對吧?
去外麵問問去,誰家裡不是每月給兒子和媳婦一點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