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清歡(98)
太子拿下索額圖這個事, 絲毫沒有給人反應的時候。
這事除了皇上,就是被太子征用的十三知道。拿下索額圖,外麵的侍衛都是十三領著的。太子在裡麵說的每句話, 十三在外麵都聽的清清楚楚。
他當時就跪在行營外, 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太子在裡麵喊十三:“進來吧,先把人帶下去。”
十三準備了布袋子, 直接套在嘴裡被塞了布條的索額圖身上, 由人抬著出去了。他跪下朝太子磕頭, “皇上下旨意之前, 索額圖就在您身邊侍疾!”說完起身, 直接走了出去。
沒叫人知道拿了索額圖的事,太子說什麼, 他現在不聽。他要等聖旨!
十三這是給了太子反悔的機會,若是您不答應, 若是皇上不答應,一切尚有更改的餘地。
太子愣了愣, 轉過身眼圈也紅了。壓下眼裡的淚意, 臉上一派端凝, 吩咐近侍, “請皇上。”
反正從今兒起, 太子病了, 行營都不出去了。
皇上坐在榻上險些起不了身,氣的, 也是急的!急匆匆的過去,太子就跪在地上,仰著頭看著他。
李德全不敢進去,把所有的人遠遠的打發了, 確保無人靠近。連他自己,都站的遠遠的。
皇上指著太子,嘴唇顫抖著,“你……你混賬!”
太子跪著沒動:“皇阿瑪,此次南巡就到此為止吧!兒子病了,皇阿瑪顧念兒子的身體,中止南巡,即刻回京。這個信兒馬上得放出去,著人八百裡加急送往京城,叫大哥準備迎駕事宜。若不然,索額圖久無訊息,難保沒有黨逆在京城滋事。”
“一個索額圖而已,怎麼處置不行?”皇上指著太子,“如何肯輕易的說出請辭太子之語……”
太子抬起頭來,“皇阿瑪,太子在一日,就會有一日太子黨,自古皆然!如今是索額圖,難保幾年之後,不會出現第二個索額圖!太子之位越是穩固,不管願與不願,縈繞其周圍的黨錮就不可能驅散,此乃人性!”
這是實話!做人做官,總得給自己留個退路。處處都給太子肯親近的人兩分顏麵,不想結黨也成黨了!概莫如是!
長期以往,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弄的父子相疑,兄弟反目又當如何?
皇上坐在榻上,久久沒有言語。
李德全守在外麵,不時的朝裡看一眼。皇上和太子,這一談就是一整晚。
第二天一大早,皇上宣旨:太子病重,中止南巡,留索額圖侍疾,聖駕即日啟程回京。
太子病了?之前就有消息。可太子的身體如何,兄弟們是知道的。每天有半日騎射,他的身子好著呢。之前宣稱病了,哥幾個都以為是誆索額圖的。明明前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就病到要人侍疾,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而且,哪有太子病了,叫大臣侍疾的?
可索額圖來了,太子緊跟著病重了。太子不露麵,誰也見不上。去問安,也隻打發人出來說暫時安穩。至於其他的,打聽不出來。
當然了,也不敢打聽!儲君也是君呀,窺伺儲君的身體狀況,你是想乾嘛?
彆說他們這些阿哥覺得不對,就是下麵這些大臣也覺得不對。
是那些讀書人鬨騰的,叫皇上對太子起了疑心,然後皇上把太子給軟禁了?
不能呀!留了索額圖,這就證明皇上並沒有把太子怎麼著。專門留索額圖侍疾,這個很不合理!但這個不合理也可以看成是皇上怕大家想多了,以為太子怎麼著了呢。所以找了索額圖來,叫大家彆多想。太子就是病了,單純的病了而已。
一國儲君,病了是大事。皇上連南巡都中止了,可見病的確實是挺重的。
沒辦法的事呀,要回就趕緊回吧,可彆路上出了什麼大事。
這一路上,誰都沒能見太子一麵。
怎麼就病了呢?
京城中這哥四個麵麵相覷,那是死活也不信的。
太子生病,有可能,是人都會生病,太子也不例外。太子要是真病了,皇上會中止南巡回京,這個也有可能。但這得是太子病了,但不嚴重的情況下。要真是病重了,皇上不會動地方,肯定會等太子養好了之後才折返。
所以,彆人會想著太子隻怕病的重了雲雲,可他們不信。他們還都是覺得,皇上偏心太子,他家太子身體要緊,皇上不會叫太子病重中受顛簸之苦的。
在篤定太子病的不重,不到需要折返的程度,偏折返了,這是第一個不合理的。
第二個不合理就是:留索額圖侍疾!
防備這老東西都來不及,還留身邊?除非,這麼說有用意。
直郡王搓了一把臉,入冬之後,臉上乾巴巴的難受,皮子都緊了一樣。揉搓了半晌,這才道:“得叫人盯著京城動向,索額圖怕是……”被摁住了!
是的!隻有這樣才是合理的!
嗣謁回去,躺在炕上,有點想不明白。
索額圖就這麼摁下去了,那太子就沒事了!既然太子沒事了,怎麼會輪到老四繼承皇位呢?
沒道理呀!老四會謀逆?不會!壓根也不是這種人呀!
彆管怎麼想不通,十月京城裡已經冷的很了,聖駕終於回京了。
然後皇上誰也沒見,將人直接打發了,要請安在門口磕頭吧。連京城最近的情況,都沒有動問。
怎麼辦呀?
出宮吧。
老大看老三:“路上可安穩?”
老三知道老大想問什麼,可他真不知道,因此隻點頭:“安穩,都安穩。”
老大特彆認真的看老三:這就完了?
老三撓頭:我真不知道!
老四看老五:你們跟了一路,什麼也不知道?
老五扭臉看老九:許是你機靈,知道什麼?
老九瞪眼:我上哪知道去?你們都是好的,都不盯著皇上太子,就我盯著呢?我就是知道我現在也不能說呀!何況我不知道!
嗣謁左右看看,問說:“十三呢?”
是啊!不見十三!
十一這才弱弱的來了一句:“從讀書人圍了行營,然後太子病了那天,就再沒見過十三。”
老十還迷糊呢,扭臉不確定的問十四:“是嗎?”
十四撇嘴:“十三一慣愛討巧,誰知道怎麼巴結太子哥哥呢,留在太子身邊有什麼奇怪?到底是那天之後再沒出來,還是他每天從那邊出來的晚然後早起又過去的早,這我就不知道了。”
十二倒是知道:“是一直就沒回來。”
那就是說,十三是知情人。
然而上哪找十三去?不知道!
哥幾個麵麵相覷:這還是有事呀!
但是皇上瞞著咱們,奈何?
回回回!叫皇上跟他家太子兒子去商量吧,那是親的,咱們這些撿來的就彆跟著湊熱鬨了。
皇上瘦了十多斤,眼窩子都凹下去了,跟太子父子倆相對而坐。
太子的麵色很平靜,“兒子做這個太子,時間久了,有兄弟鬩牆之險。兒子不做這個太子,儲位空懸,一樣可能會有奪嫡之爭。如今的局麵,皇阿瑪珍惜,兒子一樣珍惜。可坐在上麵,就知道權利這東西的可怕。給他們放權容易可叫他們人人守本心卻難!長此以往,彆說他們,就是兒子,也不能保證那時的心性便是如今的心性。”
這權利就是一味DU藥,誰沾染,誰知道其惡!
太子說著,心裡不免長歎了一聲,皇阿瑪下不了這個決心,他知道!可是進也是風險,退也是風險。若是皇阿瑪長壽下去,兄弟們肯實心任事,於朝廷來說,這是好的!可若是皇阿瑪的壽數短,卻把皇子們一個個養成了,這個時候再中道崩殂,那可真就把自己給扔在半路上了。自己上去和皇阿瑪在上麵,對下麵的兄弟是不一樣的。皇阿瑪在,就進了一步。皇阿瑪不在,就遠一步。彆看著點差彆,區彆大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