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強調一次安全?
“是不是有什麼死傷沒敢對外報?”
胡木蘭沒有言語,“你沒有必要知道,各司其職,每個人把自己的差事做好,這就行了。你操心的那些,那是最上麵參謀室裡該談論的問題。”
林雨桐揉額頭,“跟你合作,我是真覺得費勁。咱倆所思所想,不在一條線上。”
“那你就把這當交易,我叫你的家人從車站脫身了,你幫我保這一行人安全,可行?”
行吧!
林雨桐看著窗外,再不說話。胡木蘭搭話,“不得不說,你家那位先生是個能人,當真選了個太平的地方。人人都慕大城市的繁華,卻隻他眼光獨到,選了那麼個安寧的地方。”
“安寧?”林雨桐搖頭,“或許吧!明箭許是沒有,但這暗箭……卻也難防……”
胡木蘭閉眼眯覺了,不能再跟她說了,再說不定漏了什麼話給她。因此,隻往邊上一靠,低聲道,“叫我睡一會子,這自從入了齊魯,我就沒合眼。”
嗯!睡吧。
林雨桐跟著這一行,入了行署。這天晚上,人家就派代表出去談了,怎麼談的,胡木蘭也沒跟林雨桐說。林雨桐就是看著,沒叫出亂子。
第二天上午,又繼續談了一場,回來之後,胡木蘭的表情就輕鬆多了。甚至臉上還帶了笑意,跟林雨桐道:“沒事了,解決了。”
解決了?
“嗯!”胡木蘭對林雨桐笑,“這次多虧了你肯聽勸,沒衝動的鬨出大動靜來,要不然,事怕是不好談呢。”
林硯皺眉,但也沒多問,“既然沒事了,那就是基本安全了。這裡我也沒留著的必要了,得走了。”
胡木蘭伸手跟林雨桐擁抱,“謝謝……我就知道,你非一般的草莽,大局你是懂的。”
懂個屁呀懂!少拿話甜我。
林雨桐推了她扭臉就走,“還有孩子等我呢,沒工夫在這裡膩味。”
胡木蘭就笑,雙臂交叉抱胸靠在桌子邊看著林雨桐出門。
林雨桐是要出門了,就站住腳,“我不知道你們的交涉內容,但我覺得,得來的太容易了。一般這種情況,代表著他們背後所謀更大。防著他們好言好語的牽製你們,等你們放鬆大意的時候狠咬一口。”
看看!又操心,“要不然我推薦你去J校長的參謀室呆著?”
林雨桐沒理她的調侃,跟她交代了一句:“膠州如今這境況很不好,打我主意的人很多,我不會在膠州久留了。”
胡木蘭點頭,“嗯嗯嗯!你的提醒我會轉達,你走你的去,放心吧。”
放心不放心的,林雨桐也管不了。她一出去,小道拉著黃包車就過來,帶著大大的鬥笠遮住臉,林雨桐直接上車,小道拉著就跑。專挑小巷子繞道走,這來來去去的,不管身後有沒有人,這麼轉悠,便是有人也給甩了。從小巷子裡轉到大路口,那裡停著一輛汽車,兩人棄了黃包車,直接上了汽車。
到了車上,桐桐一眼就看到車座上放著的土布衣衫,這是給自己準備的換裝的東西,看來巴哥已經有安排了。她不免問道:“咱們的人還都在藥鋪?”
“沒有!”小道低聲道,“巴哥沒叫藥鋪的人送咱們去提前準備的地方,而是臨時改道,安頓在一個小旅館裡。半下午的時候,金大哥聯係上一個洋人,洋人開了車來,將咱們的人都接去了城外。那洋人在城外有莊園,昨晚我們在莊園落腳的。隻找了個陌生人給藥鋪那邊送了消息,通知他們說是咱們轉移了,很安全,叫他們彆打聽。”
“那現在呢,人還在莊園?”
“沒有!”小道說著就笑了,“巴哥早起就跟人家高價買了一輛馬車,咱們的人現在就在馬車上,就在城外的路上移動,混在大批的回鄉的老鄉當中,熟悉的人找不出來的。就咱們現在用的這輛車我會停在指定的地點,有人來取。等會子一出城,您就先下車,我停好了車來找您。”
好!如此他們一行的去向,再沒有人能知道了。
她在車上迅速的換了衣服,這衣裳是半舊得,上身是藍底白花的偏襟小襖,下身是一條黑色的綁腿褲,腳上是半舊的布鞋。
下了車,將身上的衣服裹起來扔到一堆柴草堆裡,這一堆柴草周圍沒有什麼易燃的東西,她直接給點了,像是誰扔了煙頭點起來的,因著不怕燒了彆的什麼,有看見的也懶的去撲火,燒吧,燒完了自然就滅了。林雨桐站在幾步外的一截土牆後頭,看著她燒完才出來的。用過扒拉了一遍,確定燒完了,然後用燒過的灰燼和地上的土混在一塊,搓了搓,臉和脖子手以及手腕,甚至是鞋露出來的腳麵,都給上了一些色。
然後假裝要方便,朝荒野裡跑去,跑的有點遠,幾十米外有個苞米杆堆,過去鑽了一圈出來,頭上身上自然的掛上了一些草屑,而後就在跟小道說好的路邊等著。
小道過來先是一愣,若不是那身衣裳是自己放在車上的,他第一眼真不敢認。
“姐,至於嗎?”
“明處沒人,暗處不定有誰打什麼主意呢。最好連暗處的人都瞞了,若不然,一路上還得提心吊膽,咱們犯不上。”
也對!
往前走,大概能有半個小時,見到了等在路邊的槐子。三個人彙合,又是二十來分鐘,才追上慢悠悠的走著的馬車。
四爺帶著孩子在車裡,林雨桐一掀開簾子,長平眼睛一亮,嘴巴張的大大的,卻隻無聲的叫了一聲“媽媽——”然後捂嘴,搖頭。
是說不叫他出聲,肯定不會叫人知道車上還有孩子。
這是四爺給教的吧,帶著孩子出門確實是辨識度太高,不叫孩子露麵,藏上那麼一兩天,絕對能順利的混過去的。
可就是委屈孩子了!
桐桐上去把孩子抱在懷裡,輕聲誇他:“乖。”
孩子一晚上沒媽媽在身邊,睡的並不安穩。這會子一挨著媽媽就睡著了,林雨桐仔細端詳孩子的臉,小聲問四爺孩子從昨兒到現在吃了什麼喝了什麼,問的特彆仔細。
坐在一邊的方雲看的心裡難受的不行,這個時候她就覺得,之前一直不要孩子,是對的!要不然這樣的日子,孩子多受罪呀!
有時候看著長平,她不由的都鼻子酸了,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長平尚且是幸運的,可還有更多的不幸的孩子,他們到底是怎麼過活的?
巴哥看了方雲一眼,見那邊兩口子說的差不多了,他才轉移話題,“咱們不滯留了……一路朝西,過泰城,入豫省……”
好!
有了目標就好辦了,一行人過城鎮不入,夜裡隨便找個小村子,租人家的一間房舍有個安身的地方就行。一路朝西,走小路而棄大路,誰見了都像是在走親戚的。但其實,隻要是往西的,誰還關注過的哪個村子?
長平乖的很,離膠州遠了,路上基本碰不到什麼人了,他也能出來放風了,但他隻呆一會子,看見遠遠地有人過來了,他就主動要回車廂。晚上大部分都跟桐桐在車廂裡休息,很多借宿過的,都不知道這一行還帶著個那個小的孩子。
可以說走了三日之後,就徹底的甩掉了。
身在京城的魏先生收到一封電報,電報破譯過來也隻四個字:漁網漏了。
漁網漏了,這證明魚不僅沒釣上來,還衝破了漁網,跑了!如今甚至是連跑哪去了都不知道。
那怎麼辦?
他是一晚上沒睡,想著怎麼回複鳳凰。實在不行,就用最笨的辦法——守株待兔!
可天一亮,就收到電報,被上司劈頭蓋臉一頓訓斥。另外,還告知他,鳳凰要單飛了,嚴禁他召喚鳳凰。
魏先生將電報一把燒了,咬牙切齒。
鳳凰單飛了?嗬!
鳳凰不鳳凰的,林雨桐現在是一點也不知道。三天一過,距離泰城也就半日的路程了,這次是得進城了。畢竟,剩下的路還遠,一行這麼多人,隻一輛馬車,太受罪了。而且,要是有個意外,就徹底的動不了了。因此,得停下來,在泰城修整幾日,而後再準備點長途跋涉需要的東西。從交通工具,到路上所需的吃食。
泰城不小,距離泉城騎馬也隻半日的路程了。這裡有萬眾的藥鋪,但是巴哥不打算露麵跟他們聯係,徹底的隱身了。
一行人分了兩撥進城,分彆去同一家客棧住宿。
四爺和桐桐帶著槐子和楊子,結巴和方雲帶著小道和栓子,包了一個客棧的兩個緊挨著的小院安頓。
桐桐哪裡也不去,就在家陪著孩子和楊子。換四爺出門和巴哥結伴,去準備東西。
馬車等物,倒是不難買。可這一路長著呢,想叫舒服,最少也得三輛馬車,馬車還得改造一下,路上能舒坦一些。
這一耽擱,就是小半個月。
林雨桐也注意了,確實沒有什麼人對自家這一行人有興趣,她倒也不著急了。慢悠悠的走著,在沒危險的情況下,對孩子確實是好。
不說長平,就是楊子也才那麼一丁點的年紀。悠著點挺好的。
可就是這半個月的時間,出事了。
這一天起來,覺得外麵亂的很。
四爺還沒起呢,槐子在院子裡正梳洗呢。桐桐想借用人家的廚房給孩子做點吃的,就跟前幾天一樣,拿了錢往人家廚房去。
大廚是個大叔,去的時候大叔那邊傳來哭聲。
大叔在抹眼淚,他對麵站著個哭的快抽過去的小夥子,就聽那小夥子邊哭邊說“……那些倭人就是畜生呀!畜生……不如的東西……泉城如今滿街道都是血……大姑娘小媳婦不僅給糟蹋了……糟蹋完還殺人……殺了還不算……女人的XIONG都給割下來……”
林雨桐當時就覺得血直往腦門上衝,搭話問:“哪裡?你是從哪裡逃出來的?”
“泉城!”這小夥子的眼淚又下來了,“泉城……”
“泉城不是有GUO民軍嗎?”不是正跟奉係的張昌打的不可開交嗎?倭人怎麼進的城呀?
“那個狗屁張昌打不過GUO民軍,就跟倭國人求助,還開了城門把人迎進來的,完了還在城裡設宴招待人家。這事早幾天在城裡都傳開了,誰不知道呀!後來,眼看情況不對,收拾細軟帶著幾個姨太太跑了……那個什麼軍……不知道為什麼不抵抗……不知道為什麼不抵抗……”小夥子的哭嚎聲引來一群圍著的人。
耳邊隻有小夥子的哭聲:“太慘了……太慘了……殺了那麼多人……”
林雨桐的嘴唇翕動,轉身就要走。結果一轉身,看到四爺抱著長平,巴哥帶著方雲,他們都在人群裡。
她往回走,一進屋子她就咬牙,“為什麼不抵擋?能為什麼?不就是胡木蘭那套說辭,顧慮太多,上麵不許。可這裡距離泉城隻半日路程,想來事態是昨兒才開始失控的……”
四爺點頭,“你說的對,事態失控,戰爭的殘酷對平民百姓來說,那是滅頂之災。燒殺搶掠還會繼續。直到其他大城市得到消息,確認消息,然後做出更多的反應之前,那樣的行為就不會終止。這一來一去,快則三五天,慢則成十天。每天都有人被屠殺……去吧!”他扭臉看長平,“叫媽媽去吧,好不好?”
方雲就問道,“真是絲毫不抵擋嗎?”
命令是命令,但自來也不乏有血性的軍人。真發現聽令所帶來的惡果,會抵抗的。
林雨桐始終堅信這一點。
小道咬牙,“我要去,這次說什麼我也要去。”
槐子將孩子推給四爺:“我也去!”
方雲摸出了qiang,而後上膛,“叫長卿跟你們去吧,我在!有我在,我保證老金和孩子的安全。”
四爺:“……”我是不愛舞刀弄qiang那一套,但不是我不會!真不到要人護著的份上,“去吧!不用顧慮我們……”他知道桐桐怕泉城的事態若是控製不住,那麼距離泉城隻半日的泰城必會遭殃,她擔心的是這個。他擺手,“你一走,我就帶著孩子去泰山上的道觀呆著,你什麼時候回來,我什麼時候下山。這個放心了吧。”
嗯!
桐桐看巴哥,“您準備東西,我得去發個電報。”
給誰?
“胡木蘭!”林雨桐看著手裡的qiang,沒有彈藥補充不行的。這事上,她必須得借助胡木蘭的手。
嗯!
胡木蘭還在膠州,泉城的消息是昨晚傳來的,現在還在核查中,她正在焦急的等消息。給上麵發電報了,上麵的說辭依舊是讓下麵約束部隊,無令不許外出。
她在辦公室徘徊,最壞的情況被林雨桐說著了,幾方勢力各種利益的驅使下,泉城出現了最壞的情況。
心裡正咬牙切齒呢,外麵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她以為是泉城那邊有消息了,可誰知道來人稟報說,“泰城的電報,我們破譯不了。”
胡木蘭愣了一下,接過來一瞧就明白了,是林雨桐發來了。
她此刻就在泰城。
電報收起來,她扭臉看牆上掛著的地圖。而後拳頭攥在一起,抬腳就走,“你們有事找李處長,我有事。”
您去哪?
胡木蘭頓住腳步,“泉城!”她回頭看副官:“我違抗軍令,要追責也是以後的事了。若是我能活著回來,我願意接受一切懲處。”
副官沒有言語,原地立正,敬禮。
她才要走,身後的門開了一扇,李處長出來了,什麼也沒說,隻對著她敬禮。
胡木蘭摘了軍冒,把肩章都摘了,塞到副官的手裡,再不猶豫,抬腳就走。
等人走了,李處長才問副官:“剛才誰的電報?”
副官低聲道:“林三娘。”
她呀!難怪呢!
李處長不由的就長歎一聲,麵上就有幾分動容:“國有難時,必出慷慨猛士!”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PS:沒有更多的加更了,四點半老師有請,說是開小組家長會。也不懂什麼是小組家長會,可能就是小範圍的溝通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