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聽說了嗎?轟炸的都是民宅和商鋪……”白雪收回視線,“你說,咱們班上那麼些同學,有沒有遭遇不測的?”
丁旺嘴角翕動了一下,而後垂下眼瞼,“那種境況,全憑運氣。”
白雪點頭,“是啊!全憑運氣!那時候我是身不由己,想著,我的將來得是什麼樣子。可是,沒想不到我現在安安生生的活著,那些原本安安生生活著的人,卻不得安生了。”
丁旺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白雪扯著嘴角笑了一下,“……這麼長時間,我以為我回家了!可是到頭來,我有什麼呢?親近之人全無,誰跟我說話,都提著心呢!這世上,無信我之人。我那天在山上,看到林雨桐那些人還挺羨慕的。彼此信賴,又彼此依賴……那時候我就想,我身邊還能有這樣的人嗎?終其一生,我都孤家寡人,找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那我回家的意義是什麼呢?”
丁旺依舊沒聽明白,“你直白些,意思太隱晦,我領會不了。”
白雪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隻道,“……我一直在想,那種彼此之間的信賴關係,從哪來的。林雨桐對栓子一家有救命之恩,對林雨槐兄弟有再生之得,對季常卿和方雲有知己之誼……我就想著,這就是所謂的先有舍,才有得。我一直舍不得舍,所以,我無所得!這是不對的!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你跟我挺像的。活著,為自己活著的時候多些,想彆人的時候少了些。”
丁旺‘嗯’了一聲,“這世道,能叫一家子安安生生的活著,就已經很難了。我本事小,就這能耐。”
“可你這棋子,其實已經是廢了。你就是想做一顆廢掉的棋子,也不願意動地方,是吧?”
白雪看了他一眼,“也對,你有家人。而我……沒有。”這又怎麼能一樣呢,“行了!你走吧。”
絮叨了半天,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跟你告辭。”
什麼?
“我想走!”
去哪?
“滬市!”
什麼?
“滬市!”白雪深吸一口氣,“在這裡,我跟你的作用一樣,廢棋一個。我的過往,人家沒道理拒絕我,但也沒有真正的接納我!我想回家,林先生幫我回家了。可回家之後,怎麼叫人接納,才是我的事。可我一直沒做好!這幾天一直在想,我到底該怎麼做。一直也沒想明白,直到……”她朝外指了指,朝丁旺笑了笑。
廣播上是方雲的聲音,這會子正說著呢:“……我們的工人以廠為家……”
丁旺看白雪,白雪笑了,“對!工人以廠為家,而我不能怪彆人沒接納我,是我一直沒把這裡當家。現在,我知道哪錯了,我得改正錯誤。外敵來了,是家裡人就得感同身受,同仇敵愾。我先得把我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彆人才有接納我的可能。”
丁旺看著白雪一時之間有些複雜難言,“你要去滬市……是為了留在那裡……繼續搜集情報?”
白雪笑了一下,伸出手:“握一下告彆吧!現在我能告彆的人,好像除了你,也沒彆人了。”
丁旺跟對方握了一下,“你在這裡,三緘其口,其實挺好的。”
白雪還是那句話,“我想真真正正的回家!”落草為寇都需要投名狀呢,何況是我!
“你向上麵申請了?”
還沒!不過上麵會答應的。
這天晚半晌的時候,林雨桐到學校給於曉曼送豆包吃,結果就見到了站在教室外的白雪。
她隔著窗戶,看在教室後麵一個人玩的仇海。
林雨桐過來了,她收回視線。
兩人都沒有說話,離教室遠了一些。林雨桐遞了個豆包過去,白雪接過去咬了一口,含混的說了一句:“我得走了!”
林雨桐還挺驚訝的,“太突然了。”
白雪沒解釋,隻朝林雨桐笑了笑,“謝謝!這幾年足夠我冷靜沉澱,想很多事了。”
這話怎麼接?她隻能問,“去哪?還回來嗎?”
白雪朝教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搖頭,“去滬市。如果還能活著,終有一天,還是會回來的……”
去滬市嗎?林雨桐沒法詳細的問了,人家有他們的規矩。
留下這麼一句話,白雪就真的走了。
仇海從教室裡出來,孩子奔著吃的來的,肯定是剛才瞧見林雨桐手裡的豆包了。她伸出小爪子,“嬸嬸、嬸嬸、豆包。”
林雨桐遞給孩子一個,“先去給前麵那個姨姨送去。”
孩子顛顛的跑了,在後麵追著白雪喊姨姨。
白雪站住腳,看著舉著手裡的豆包仰頭看她的孩子,接了豆包。孩子任務完成,蹭蹭蹭的往回跑。白雪就站在那兒,看著林雨桐牽了孩子的手,而後轉身,再不回頭。
仇海靠在林雨桐腿上:“嬸嬸,那個姨姨走了,她明兒還來嗎?”
不了!
“那她什麼時候來?”
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