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喊著皇上至純至孝,話音還沒落下呢,後麵一聲淒厲的的哭聲:“先帝爺啊……你睜睜眼吧……哪有什麼至純至孝……那就是個吃人的狼崽子啊……”哭喊著,從側麵衝了過去,撲到靈堂前往地上一跪,就哭先帝,“先帝啊……你這一走,就沒人拿我當個人看呀!頭七都不過啊……他就叫人勒死我和八公主……不給我們娘倆活路啊……他這是要殺人滅口啊……先帝啊……你死的好慘呀……”
王安瞬間變了臉,“胡說八道些什麼!來人,堵住嘴拉下去……”
“慢著!”另一邊的側殿裡,走出個素服的貴婦來,不是鄭貴妃是哪個?她一出來,二話不說,對著王安就道,“堵住嘴拖下去?你這奴婢沒聽見她說的是什麼?她說有人要殺人滅口,說先帝死的好慘!”她站在上麵,抽出匕首擱在脖子上,“皇爺留下旨意,立我為後。你們不認,顛倒黑白,非要誣陷我害了先帝!可先帝到底是誰害的,這滿朝的文武可有一個忠臣敢站出來問一問的?沒有!”說著就哭了起來,“常洛我兒啊,你死的冤枉啊!我和福王背了黑鍋無所謂啊……可我便隻是庶母,那也是母啊……我給我慘死的兒要個公道,成不成啊!”
唱念做打了好大一番,下麵無一人敢言語!
關鍵是,這兩人出現在這裡鬨事,選了這麼個契機,就跟當年的梃擊案一個莽夫闖到東宮是一樣的,這事透著邪性。
誰?誰安排了這麼一出?
都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聽到鄭貴太妃喊道:“簡王,皇爺叫你執掌錦衣衛,當年賜你一麵‘如朕親臨’的玉牌,你拿著玉牌,麵對親生父親被人害死的事實,你敢不管?你敢不查?你若不管,你若不查,你可對的起你皇爺!”
四爺還沒說話呢,外麵走來一人來,“簡王爺維護兄長,自是不肯查的!但錦衣衛不查,我東廠總是要查的。皇宮內苑之事,本就是東廠職責所在。自先帝突然病重,我東廠無一日不在追查此事……今兒,奴婢就是為了先帝被害一案而來!”
說完,人走了進來,不是陳距又是何人?
陳距何許人也?他對朝事的影響,比之方從哲還大!且此人風評一向不錯,雖為宦官出身,但從不附黨,持心以正,便是朝中清流,對此人也多加推崇。
那麼他嘴裡說出的話,就不是兩個婦道人家的言語可比!
而今,他說出先帝是被害的,那必然就是被害的。
反應過來的人腦瓜子隻覺得嗡的一聲,頭都大了!
這是捅破天的大事啊!要了命了!
而且,陳距這是將矛頭直指新帝啊!新帝害死了先帝嗎?
那可是謀逆啊!
若是如此,今兒這登基大典還辦嗎?
“辦!”四爺起身,到底是接了話,“天大的事,不能耽擱今兒的大典。”
朱由校這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立馬朝四爺的身後挪了挪,不敢說話。
“登基大典,已然昭告天下了!內憂外患之際,不該叫人心惶惶。”四爺推了朱由校到身前,“兄長天性純良,絕非殘害先帝之人。”
朱由校被烏泱泱的一片大臣看著,不敢起身往前走了。
四爺扶著他,“走!吉時快到了!”說著,就看陳距,“封鎖宮門,大典之後,再來分辨個是非曲直。”
陳距退到一邊,再不言語。
王安狠狠的鬆了一口氣,過去扶朱由校,低聲跟四爺道:“王爺,奴婢來吧。”
朱由校卻一把拉住了四爺的手,“我沒害父親。”
“我知道!”四爺將他交到王安手裡,“放心,牽扯不到你身上,有我呢。”
朱由校這才鬆了一口氣,可王安分明能感覺到這位新帝一直在抖,抖的都不能自抑!
這個登基大典是準備的最潦草,進行的也最潦草的大典。一切用的都是朱常洛登基時的那一套,草草的準備了,草草的舉行了,又草草的結束了。
都知道,今兒這大典不是重頭戲,真正的重頭戲是謀殺先帝案。
金鑾殿上,朱由校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寬大的龍椅上,皇帝的冕冠因為他的顫抖而不住的抖動著。陳距,這個皇爺留下的大太監此時站在大殿的正中央,一甩袖袍,就聽他朗聲道:“先帝登基十日,便一病不起!可滿朝的大人,都可作證,八月初一先帝登基之時,乃是一康健之人!緣何十日工夫,就病的如此之重?雖說病來如山倒,但因何致病,這總歸是有緣由的吧!皇爺駕鶴所行未遠,先帝就遭此變故……奴婢掌管東廠,怎敢不查?當日,八月初十,奴婢曾求見了先帝,詢問先帝身體之境況,這一點,王安和崔尚儀都可作證……”
王安點頭,“是!陳公公問過先帝爺。”
“當時先帝未曾答話,是李選侍替先帝答的,言說偶感風寒,又有國事繁忙,甚是勞累,隻歇歇便好。”說著,就朝外招手,“請李選侍來,看奴婢所言是否屬實!”
李選侍渾身都軟了,她後知後覺的發現,事情好像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在先帝的病情上,她確實是撒謊了!而先帝到底是為什麼病的,她也心知肚明。
這會子被扶進去,雙腿都快站不住了。邊上的宮人一撤,她一下子軟倒到地上,“……我沒害先帝,我沒想害先帝……是先帝要夜禦數女,有心無力……我就是聽說有一些丹藥吃了有助興的用處……這才找了丹藥來……”
“是聽誰說丹藥要助興的作用?又是誰幫你找來的?”陳距站在大殿上,開口質問道。
李選侍腦子裡亂糟糟的,哪裡敢瞞著,她抬頭看到上麵站在龍椅邊上的魏忠賢,“他……他……是這個奴才告訴我的。”
魏忠賢頭上的汗滾滾而下:“胡說!李選侍這是在攀咬陛下!”說著,就跪下去,抓住了朱由校的龍袍,“皇上,奴婢是給您辦事的呀!她這不是要賴奴婢,她這是要誣陷皇上啊!皇上救命!”
朱由校拉了魏忠賢起來,“你放心,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說著,就大著膽子說李選侍,“你……居心叵測,先是占著乾清宮不肯搬,意圖乾擾朝政。是朕叫你遷宮,你心懷不滿,就誣陷朕身邊的人,說到底,你就是想害朕!”說著,就衝四爺喊,“簡王弟,這個女人壞的很,還欺負咱娘……你叫錦衣衛,把她押下去打板子……問問她,到底為什麼要害我!我身邊的人,各個都是好的,沒有一個不是對我忠心耿耿的!這要是忠心反被誣陷丟了性命,豈不是要叫人寒心?”
方從哲的眼瞼下垂,完了!完了!這個糊塗的皇帝啊!一個小小的奴婢,便是無辜,你舍棄了他便是!你年幼,你被奴才轄製了,下麵的人乾的事你一蓋不知就完了!可現在,你開口就要護著有謀害你親爹嫌疑的奴婢,你想乾什麼?況且,陳距那般的人,不拿了實在的證據,為在這種時候鬨嗎?證據都沒拿呢,你先跳出來保人!這等證據拿出來,你又該怎麼轉圜呢?愣生生的自己把自己給逼到了絕路上了。
這樣的帝王啊……才要感慨幾聲,突然覺得哪裡不對!他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很可怕的想法,那就是這件事,背後真的跟簡王無關?
怎麼會無關呢?
他抬眼看那個站在大殿上,像是他才是這裡的主人的少年,心都快從胸腔裡跳出來了。
可是,此時自己若是非要嚷著說此人居心叵測,怕是早就想染指皇位了,也不知道大家肯不肯信?!
畢竟,在新帝登基以前就能推翻這個皇帝的,是簡王堅持要辦完登基大典的。
一直支持皇帝的都是他!
方從哲頭上的汗都下來了,想起那天晚上兩人的交談。說實話,他一直覺得這個簡王太君子了!太守規矩了!該守孝就守孝,對權利說放下就絕不多做染指。換言之,他覺得簡王還是魄力不夠,不是個為君者。太規矩的好人正人直人,是做不了帝王的。
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因為此人站在大殿裡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全是拿出來的騙人的!
他是個偽君子,是個小人,是一肚子鬼蜮伎倆偏還能片葉不沾身的騙子!
這個不要臉的勁兒,他他娘的還真就是一合格的君王樣兒!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