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準!”
啊?
是的!都沒準!
“都有問題?”
下官沒看出哪裡有問題。
“那就是下麵那些人又捅婁子了!”何宗善放下筆,特彆生氣,“吏部怎麼選人的?他們捅的簍子,叫咱們沒法過年。”
對!根子還在吏部,“那您的意思呢?這個給吏部送去?”
吏部無權接管這個。何宗善就道,“請吏部的人過來。”沒的他們出了錯,咱還得上門找他們去!外麵風大雪大,老夫不想動彈,請他們過來。
是!這位放下匣子,轉身就走。
吏部尚書是李汝華,然後被拉著的臉的禮部侍郎請去了。他也很不高興,便是有些官員做的不到,咱過完年再查,成嗎?
眼看就過年了,容不得這三五天的空檔?
頂風冒雪的到了禮部,結果就被好一通擠兌,“……地方官員的任命,都是你們吏部擬定人選,內閣過審,皇上少有改動的時候。”
皇上的人都塞到軍墾那一堆去了,軍墾不受地方轄製,這是兩套體係。若不是軍墾單供軍資,這事朝中就無法推行。也就是這內憂外患的時候,叫皇上把事情給辦成了。
但對於地方官員的任命,說實話,吏部當真是小心謹慎的很。因為每個地方都有軍墾,軍墾裡都是皇上的人。這就跟每個地方安插了釘子一樣!軍墾能監督當地官員,當然了,官員上折子也能參奏軍墾。這就是相互監督的兩套班子。
不管是出於公心也罷,出於不敢大意出錯的原因也罷,總的來說,他覺得吏部這兩年任命官員還是慎重的。
但是呢,這裡麵要是有幾個不長眼的,也說不準!因此,他哪怕不高興,態度也很好,“哪裡出了問題,名單遞過來,我們主動給禦史台送一份去,內查,禦史查,真要有問題,那就得呈送給刑部了。”
我又不徇私,你又何必因為這個,給我臉色瞧。
何宗善點了點匣子,“這是表彰貞潔烈婦的奏折,各地都有。皇後一蓋沒準!”
不可能!
何宗善推給他,你自己看。
李汝華真就翻了一遍,眉頭越皺越緊。而後他放下折子,看何宗善,“事情不對呀!”
可不就是不對嘛!你這都是任命了什麼人呀?
李汝華抽出兩張了,“這位知府姓耿,是四川那位耿念秋的親侄兒。”這是皇後的人!
還有這個,“這人姓梅,林家的姻親。”
說著,又翻檢起來,重新拿出一份來,“這是通州的……通州知縣是徐光啟的外甥……”此人為官,好不好的,你看不見還是我看不見呀?沒什麼毛病呀!
所以,這事不在吏部。
何宗善蹭一下就站了起來,一張一張的問,這個官員是誰,為什麼調動過去的。一半以上,李汝華都能說出來曆。隻聽官聲的話,這些人沒什麼大毛病吧。
所以,是哪裡出了問題了?
何宗善眉頭緊皺,看李汝華,“得去見閣老。”
見嘛!這事非見不可。
於是,葉向高就見到了兩部的尚書。一見這陣仗,他的心都哆嗦,出事出怕了。
何宗善把折子遞過去,這個那個一說,“……以您看,這是哪裡做的不妥了?”
葉向高翻了一遍,然後默默的合上。沉默了良久知道,這才道:“不懂就問!君臣之間,何必彼此猜度心思?娘娘隻怕正等著呢,走吧。”
於是,真就抱著匣子,往宮裡去了。
桐桐辦公的地方,其實跟四爺是緊挨著的。進了正廳,分屬東西。西邊地方小點,是林雨桐處理外事的地方,這自來也是沒有過的。這地方進進出出,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大家好似都自在一點了。
這會子她可不就在書房等著呢嗎?下麵的人一稟報,她就叫張宮令請了人進來。
見禮賜坐這一套走完,林雨桐叫上了熱茶,外麵真挺冷的,這一路走來,胡子都凍住的感覺。
好容易緩過來了,何宗善就先捧著匣子說話了,“娘娘,各州府哪裡出了問題,還請娘娘明示。”
林雨桐掃了一眼那折子,“不明白為什麼都打下去?”
是!
“各位可看了折子?”
沒全看,但是,挑揀的還是瞧了幾份。
林雨桐就說那個被丈夫拉去陪酒的女子,“……各位大人,丈夫拉著妻子陪酒,此行可為牲畜之行!看了這些折子之後,我很憂慮。憂慮什麼呢?一,憂慮官員執政。官員管理地方,得有教化之功,這一點,我沒說錯吧!”
當然!出現節婦烈女,不正是官員有教化之功嗎?
書院辦的好壞,縣學辦的如何,所執掌的地方有多少童生,多少秀才,多少舉人。這地方出了多少個孝子賢孫,出了多少個節婦烈女,有多少野民因為父母官的教化下山為良民,等等,等等,這都是衡量一個官員對百姓教化之功的標準。
哪裡錯了嗎?
“當然錯了!”林雨桐就道,“我覺得這事上,恰恰相反。就拿這被丈夫拉著陪酒的女子說吧。其一,先得說個人。這個個人,指的就是該女子的丈夫。這丈夫沒錯嗎?如此有違人倫的畜生之舉,官府可有懲戒管束!他所行之事,是否已經違背了公序良俗。這樣的行為若不懲處,長此以往,可還有人倫綱常?
其二,便是一小撮人的壞!比如,這個丈夫的惡朋。他們聚眾賭博,聚眾喝酒鬨事,心生惡意,謀奪羞辱人||妻。官府對此可有懲戒!官府若是教化得當,就該教化百姓勤為業,與人為善。可其實呢,平時不教化,出事了不懲處。善的得不到張揚,惡的得不到懲罰,官府的職能可還在?
其三,說的便是該府的風氣壞!這般的惡事,宗族不見管,鄉鄰沒人勸,但凡有一個人站出來,何至於此!由此,我說鬆江知府身為父母官,沒儘到父母教化之責,可有說錯?
其四,就該說包括朝堂裡諸位在內的天下人見識壞!惡不可怕,怕的是見惡而不知其惡,這才是最最可怕的!這樣的事出了,鄉鄰知道了,報給衙門。誰報給衙門的呢?不是讀書人也進不了衙門的大門!從鄉鄰到鄉鄰中有學問的讀書人,都讚女子貞烈。於是,官府知道了,也覺得其貞烈!這折子送到了參政院,參政院分揀給禮部,禮部呈送給內閣,內閣又呈送到本宮麵前。你們上上下下,誰問過一句,這血淋淋的背後,到底藏著什麼?
而今,你們站在本宮麵前,說是你們不知道哪裡錯了!這裡是大明朝最中心的位置了,而你們依舊滿臉的茫然。這不可怕嗎?若是如此,外麵的天下,敢想嗎?你們每個人,站在皇上麵前的時候,都要皇上做到‘王化’!王化,天子德化,天子教化。天子在德,以德而教。百官牧守一方,該把皇上的德化廣施於天下!
可若不能把德化廣施,那最基本的也該叫百姓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吧!不說彆的,就隻賭博這一條,自來,朝廷的律法就不許賭博!大明律裡,賭博有兩條處置辦法,其一,叫他們餓著肚子賭,賭到餓暈過去為止。其二,剁雙手。”
林雨桐說著,就看向他們,“治理百姓,一為法,二為德。衙門見違法而不管,見失德而不糾。誰之錯?”
幾人起身,訥訥不敢言。
林雨桐這才又道,“此女子之死,不僅是當地父母有責任,便是你我,也一樣有責任。女子難道不是天下子民?是天下子民,怎能不知天下之法?法,是對子民最基本的教化!本宮不準其為貞潔烈婦,那是不想用這麼一塊招牌,給官府給朝廷,給你我遮羞!”
這話說的:“……臣等惶恐。”
嘴上這麼說著,然後就給跪下去了!他們都是尚書,是閣臣,他們的腦瓜子很好使!這會子被罵的狗血淋頭,一時還真不反駁不了皇後的話。但是,他們敏銳的意識到,皇後這番言辭的背後,必有所圖。
比如,她提到了一個東西——法!
其實,自新帝登基,大明律上的很多東西都已經改了,隻是沒提到明麵上來。
而皇後現在,點出了賭博砍手被集體無視的律法,這是想說什麼?
為什麼被無視了?因為這條律法有點狠,不合適。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擺在自家麵前的有兩條路:第一:出現了這樣的紕漏,大家集體領了失察失職之罪。第二,大家都沒錯,隻能是律法錯了。咱們改律法吧!
皇後想動的,一直就是——律法!
動大明律?您乾脆去刨了太|祖的墳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