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就道,“大娘可會瞧不起那些孩子?”
不能!都是一樣的落魄人,世人瞧著一樣醃臢,怎麼會瞧不起人家呢?
林雨桐一把抓住穀大娘的手,“大娘,可否帶著你的人住過去,幫著朝廷照管那些孩子。”
什麼?朝廷?
穀大娘再重新上下的打量林雨桐,而後看看抓著她的那隻雪白卻不算柔和的雙手,還有站在她身邊不敢動地方的三個隨從。眼裡閃過幾分不可置信,而後慢慢的站起身來,“您是……您是……”
林雨桐跟著她站起來,“大娘,你們受苦了!百姓遭難,那是皇家的過失!可以說,大娘所遭受的一切不公,這裡住著的每個人遭遇的所有不公,都是大明皇室大明朝廷失職造成的!”
“皇後……娘娘!”她緩緩的跪下,抬頭看著皇後。
皇後的表情顏色,眼神鄭重,滿是歉意。
穀大娘搖頭,自己被擄劫的時候,當今皇上和皇後還沒出生呢!怪誰也怪不到兩個娃娃身上。但這一聲來自皇後的致歉,還是禁不住叫她淚如雨下!嘴唇顫抖著幾次想張口說點什麼,可就是一聲也發不出聲來。
這雙屬於年輕人的手溫暖而有力,就那麼托著她。她想到了被蒙古人擄走所遭受的!她是怎麼被糟蹋,怎麼被鞭打,怎麼被當做女奴,轉送到後金。怎麼從後金混入關,挺著大肚子怎麼一路乞討,找回了家!她想回娘家,爹爹關了大門,寧肯自己死在外麵也不許踏入家門。她要走了,想去夫家瞧瞧女兒……她知道回不了夫家,隻是想偷偷的瞧一眼當年還在繈褓的女兒。可惜,隻見到了丈夫的新婦,見到了新婦給丈夫生的女兒,找人打聽自己的妞妞,才被告知,妞妞三歲上就被賣了!賣了妞妞的錢,給丈夫娶了新人。
她滿腔的怨憤,夜裡點了夫家的房子,這才又挺著已經七個月的肚子走了!二郎山上原本有一群土匪的,她是女人被擄去了,她在山上將肚子養到八個月,生下一對兒子。
土匪要摔死她的兒子,她便殺了土匪。她救了很多被土匪擄劫的鄉民,原指望跟他們下山,他們能容她,誰知道她們都知道她不乾淨!她是被韃子糟蹋過的女人,生了韃子的孽中!
天大地大,竟是沒有她和倆孩子的立足之地。
這些中中過往,不敢去想,想一次疼一次。
這麼些年過去了,倆兒子都是十七八歲的大小夥子了,這些過往她以為她都忘了!可今兒一幕幕的,全都想起來了。
突然之間,那中委屈不知道怎麼就給冒出來了,情緒怎麼也控製不住。
“娘——”
正說話呢,一個粗壯的大小夥子,手裡拎著砍刀就過來了,人還沒到,聲先道了!
應該是上茶的孩子瞧見穀大娘跪下了,還哭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卻急切的喊人去了。
瞧!這小夥子才跳上來,一群人都衝這邊奔來。
穀大娘蹭的一下站起來,嗬斥兒子,“穀囤,不得無禮,這是娘娘。”
什麼娘娘?我才不管什麼娘娘呢!
怒氣衝衝都過來了,反應過來了,“娘娘?”
穀大娘複又跪下,“飄零人叩見大明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跟來的才都停下腳步,然後都對著林雨桐打量,有些驚訝,有些遲疑,有些惶恐,最後都猶豫的看向穀大娘,見穀大娘不起,這才都跪下。
林雨桐歎氣,這位大娘真聰明,一個‘飄零人’,一個‘大明皇後’,把他們的尷尬擺在了她的麵前。
這裡麵一群少年,他們的出身都不算是大明人。
她看向那身形魁梧的少年,就道,“生在大明,長在大明,便是我大明子民。”
“娘娘,我們說不出三代先人,我們沒有自己的姓,清白跟我們無關……”
我們讀不了書,從不了軍,連個體麵的差事都沒有!那是因為,我們無法證明我們是來自哪裡,父母官是誰,同鄉有誰,祖上是做什麼,我們什麼都說不清!
說不清了,不清白,連鋪子裡找夥計,都不樂意用他們。
是啊!沒有這些,就沒有歸屬感。
林雨桐看著議事廳外那麼些的男男女女,她就道:“南城外,專劃一塊地方,設一營——朱字營!朱字營裡,一律姓朱,不問三代!”
穀大娘愕然,“娘娘!”
起吧!大娘!林雨桐低聲道,“那裡本就有七八千人,加上你們,成萬人呢!改天,我得從裡麵甄選二百親隨。三年後,我得從裡麵甄選五千童子軍!”
童子軍?
“對!童子軍!”林雨桐回宮之後低聲跟四爺把事說了,四爺正在批折子,她湊過去拉了四爺的左手放在她肚子上,“給這個小崽子準備的。”
有了?
嗯!有了!
四爺一喜,手一抖,壞了,折子花了!他這邊跟桐桐說著話,那邊還在給墨點標注:皇後頑皮,不慎而已。
折子發內閣,內閣:“……”墨點是小事,就是這折子上散發的味兒,是不是有點酸?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